腦袋都要垂到地上了。

睿王爺攝人的目光如實質一般，巨大的壓力下這暗衛心中叫苦不迭，恨不得抽刀自刎謝罪的時候，趙靖宜收了氣勢，冷哼一聲，走了。

林曦笑瞇瞇地陪著白老先生下棋，不緊不慢極有耐心。

白老先生捻著白子瞅著棋盤，思慮一會兒才放下一子，微微一笑似乎滿意。然而一抬頭便看到對面小徒弟，嘴角勾著笑容，眼神雖望著棋盤但一動不動，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便輕咳了一聲。

“該你了?！?/br>
林曦回過神，扯平了嘴角，正了正神色，方研究起棋局，看得白老先生搖頭不已。

“這心思都不在上面，不必陪為師了，天晚了，早早歇息去吧?！?/br>
林曦不好意思地放下手中黑子，起身扶起老師，“學生先送您回房吧?！?/br>
白老先生看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伸出手由著他相扶，門口早有仆人打了燈籠等著了。

“今日這么晚還要過來，可是出了什么事？”

自家徒弟自家懂，懶洋洋的性子，不催著他定窩在家里不走動。

“進宮那么長時間心里掛念著您，想來就來了，哪有什么要緊的，不過有些事您想必也早已知曉?！?/br>
說起這個，白老先生面上閃過無奈之色，但心里卻是明朗了起來，走到了房前，他忽然說：“若是九皇子來便來吧?！?/br>
林曦垂下眼睛，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是扶著老師進了房門，又殷勤地接過帕子遞到白老先生的手里。

“曦兒，吾輩讀書之人，應謹記順應天命，維護正統??！”

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林曦心里輕輕一嘆，肅目斂袖，“學生謹記?！?/br>
推開房門，天上的月亮正好，秋意襲來，驅散了燥熱，帶來涼意。

圓圓為他披上了一件外袍，“晚上挺冷的，少爺別著涼?！?/br>
林曦點了點頭，就著月光和燈籠的微光走回自己的房間，接近房門的時候他忽然問道：“他來了嗎？”

黑暗中傳來一個無奈的聲音，“來了?！?/br>
林曦抿嘴而笑，略微沉重的心情忽然轉好，卻身后的暗首又說：“公子，一頓板子咱們是少不了了?！?/br>
林曦停了腳步，微微側過臉，淡淡地說：“我才是你們的主子，不是嗎？”

皇帝既然說多多親近林曦，有空拜訪白府，心里有了目標的趙靖宇，自然掛了心。

彼時林曦才剛起了床，睜著有些困頓的眼睛陪著白老先生用早膳，然后門房來稟九皇子來了。

這么早？

林曦看了自家老師一眼，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又喝完豆漿，才起身迎了出去。

而白老先生既然有心輔佐，于是又端起了架子，撤了早飯上了茶水。

選擇趙靖宜他心不甘情不愿，無非國無繼承，無奈之選罷了。然而對于趙靖宇，生平唯一的污點已洗，正統皇子，只要有絲明君之相，哪怕資質平庸一些也是無妨的。

林曦對這種觀念毫無辦法，只能聽之任之。而趙靖宜無需多言，自然而然不再光臨白府。

“林叔，想不到您也在，簡直太好了?！?/br>
趙靖宇一身便服大步而來，身邊跟著一個陌生的內侍，不像之前那個唯唯諾諾，縮手縮腳，這個卻是不卑不亢，殷勤又不顯的諂媚。

“見過九皇子?！绷株仉p手相扣，微微彎腰行禮。

“您不必多禮?！壁w靖宇趕緊上前一步扶起林曦，見林曦看了看他身后的內侍，便輕聲道，“父皇指派給我的，我身邊伺候的人都換了?！?/br>
“那便恭喜殿下了?！?/br>
趙靖宇笑了笑，岔開話題，“父皇讓我多多拜訪白老先生，聽他教誨，今日初次上門，心有忐忑，有林叔在，我就安心多了，還請林叔幫我引薦?！?/br>
林曦自然沒有不答應的，側開身子，做了個請字，“老師已經恭候多時了，請殿下跟學生來?！?/br>
九皇子的秉性，林曦相處多年，心里也有些計較。

早年吃過苦，心智堅韌，再多的磨難也沒有讓他怨天尤人，如今一朝得圣寵，也沒有想過報復什么人，心存善意，又虛心好學，林曦不需要想，自己的老師會有多歡喜。

略微考校一番，白老先生便捻著胡子眼中帶笑，再與那兩個哥哥相比，天平更加傾斜了過來，言語中不免多有提點。

一天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

若不是趙靖宇身邊的公公提醒，意猶未盡的九皇子怕是要等圓月高掛才曉得回宮，只好依依不舍地告辭。

待趙靖宇一離開，白老先生忍不住嘆息道：“唉，皇上糊涂??！”

林曦從門口晃悠回來便聽到如此的感慨，于是笑道：“老師似乎對九皇子頗為滿意?！?/br>
“資質雖一般，好在品性端良?！?/br>
這個評價已是不錯了，林曦意料之中，便也不多話，然后便聽到他的老師又說：“只是如今這格局實在棘手，皇上若是能再早發現一步就好了?！?/br>
林曦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問道：“怎說？”

白老先生搖著頭，“蜀王一倒，梁王怎會放棄如此大好機會，怕是等不及確立太子了吧?！?/br>
林曦挑了挑眉，喝自己的茶。

既然已有了明確的方向，憂國憂民的白老先生自然要為他心目中的儲君著想，他皺了眉細細尋思，回頭見林曦悠然自得的模樣，不禁氣不打一處來，“曦兒怎想？”

林曦被點了名，微微一愣，然后笑了，他給白老先生斟上茶，說：“皇上既然讓九殿下來拜訪您了，可見他心中早已知曉梁王并非儲君之選，怎會按著朝臣的想法來，您多慮了?！?/br>
關心則亂，說的就是這個。

白老先生皺著的眉慢慢放松，不過還是有些擔憂，“眾望所歸，即使是皇上也未嘗能一意孤行?！?/br>
年輕的帝王不行，可登基近三十年的夏景帝絕對可以，不然心有愧疚的小兒子怎么辦？

一聳肩，林曦無所謂道：“這便不是我們能考慮的了?！?/br>
白老先生并不滿意他的回答，臉上依舊還有郁色，忽然他問道：“皇上的身體如何？”

冷不防的這么一問，林曦眨了眨眼睛，回望著他。

“曦兒可知？”白老先生坐了下來，看著自家裝作無辜的小徒弟，宮里那么久，離帝王那么近，怎會不知？

林曦撇撇嘴，單手托著下巴，彎著眼睛漫不經心道：“皇上可不年輕了，怒氣攻心這么一下，我看……玄?！?/br>
見白老先生臉色一變，他站了起來，低低笑了一聲，“不過您放心，好好靜養總能護佑九皇子幾年的。府里還有些事，曦兒便回去了?！?/br>
走了兩步，似想起了什么，他停住腳步，回頭一歪道：“哦，對了老師，這個節骨眼上梁王若有大過，誰能冒著天下大不韙提議立他為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