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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盅嗎?我摔一個大的。我一個箭步蹦到那邊,抬腿把兩個一人多高的青花大膽瓶踹地上了,稀里嘩啦的碎了滿地的瓷片渣。我挺到裴皇后面前,沖著她嚷嚷,“皇后娘娘,你可是從大正門抬進來的正宮皇后,祖宗的宗法背的比你兒子都熟,你抬眼看那里!”我手指著正殿雕花門外。“就在玉階下的空地上豎著一塊巨大的鐵牌,上面是太祖皇帝親書的幾個大字——毋使婦人與國事!”“如今父皇尚未龍歸大海,皇后就要越權行事,你將皇上置于何地,又將太子置于何地?”我話音剛落,就看見裴皇后的臉脹的好像紫羊肝,額頭上的青筋都出來,那么重的胭脂水粉都蓋不住,看那陣勢,不一會兒她就該爆了。文湛一直沒有說話,無論是我看他還是裴皇后看他,他看過來的眼神靜透的出奇,像夜色下的鎬水一般,深不見底。我一扯我娘的袖子,“娘,告訴那個婆娘,你和我爹方才干嘛來著?”我娘被我冷不丁嚇的一哆嗦,見我瞪著她,她這才壯著膽子說,“就是喝茶,聊天?!?/br>裴皇后追了一句,“聊什么?可有國政?有沒有給你什么東西?”我娘把腦袋搖晃的像一個撥浪鼓,她連忙說,“不是,不是,什么都不是!我們……聊的是承子……是皇長子的婚事……”嗆……一個顫音。是把茶盞扣回桌面的聲音。我側眼,文湛放好了茶盞,手指垂了下來,隱藏在璀璨的袖子里面,看不真切。“杜jiejie……”我娘突兀的聲音,所有人順著她的聲音看杜貴妃。其實我娘比杜貴妃老,進宮陪我爹睡也比杜貴妃早,只不過她晉封的年歲比杜貴妃晚了二十年,所以她一直稱呼杜貴妃為‘jiejie’。“杜jiejie,你為啥一直用手絹蘸茶水抹眼睛?”杜貴妃愣怔住了,她眼神迷茫的看著同樣用迷茫的眼神看著她的眾人,連忙低下頭,手指絞扭著絲帕,都快把帕子撕扯碎了。她眼角那幾滴晶瑩的淚水,怎么看都泛著茶葉的黃,指不定還帶著茶葉沫子呢!我耳朵尖,就聽見皇后小聲嘟囔了一句,“……她是真傻還是假傻……”“好了?!?/br>文湛忽然站起來,用冷清的聲音說,“父皇已經睡了,周圍不宜過于喧鬧,諸位陪伴一夜,身心俱疲,請先回寢宮歇息?!?/br>聞言,杜貴妃是第一個站起來的,她沖著文湛微微施禮,文湛也還了一禮,她連忙走了。我娘像一個迎風生長的高粱花子,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皇后,最后壯著膽子看了看文湛,可是剛一抬頭,看到文湛她就像一只見到貓的耗子一般,兩忙低頭,我推了推她,就讓李芳找人送她回她的壽春宮了。皇后起先不肯走,不過文湛的一句“母后,太祖遺訓天下不敢忘,如果母后不想再起事端,招致內閣朝野非議,請您移駕?!?/br>裴皇后這個婆娘最后剜了我一眼,剜的我莫名其妙的,這才走了。父皇的寢殿中,我坐在離文湛最遠的椅子上。文湛招李芳過去,吩咐道,“看看嘉王羽瀾到了沒有,如果到了,就請到‘云山四?!钚?,著十六個小太監小心伺候著,另撥一百羽林衛小心護衛三殿下的安全?!?/br>我一愣。他這是明目張膽的把羽瀾軟禁起來了。李芳領命之后,趕忙照辦。他走了之后,偌大的寢宮內殿里面,除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老爹,就只有我和文湛了。父皇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安靜極了。夏風吹了進來,吹動了那邊掛著的華美而巨大的帷幕。上面繡著濃烈到歇斯底里的荼靡花,那一場韶華勝景隱在文湛后面,為他擋住了彌留的父皇。一叢梅粉褪殘妝,涂抹新紅上海棠。開到荼縻花事了,絲絲夭棘出莓墻。第二十卷此情可待成追憶第162章我以為文湛會打我,因為他的手已經舉了起來,我知道自己‘罪有應得’,尤其是在父皇的病榻前面和皇后針鋒相對,幾乎鬧到不可開交之后,我眼前這個一腦門子官司的太子文湛,似乎更有需要生氣的理由。我很確定我沒有做錯,可我同樣很確定文湛會生氣。果然,他在我面前舉起了手。我嘆了一口氣,把脖子伸了出去,像一只乖順可愛的鵪鶉。出乎我的意料,文湛并沒有打我,他的模樣甚至不像是在生氣,他抬手拆開我束發的帶子,讓本來就已經凌亂的頭發披散下來。文湛的手掌是溫熱的,他的手指插在我的頭發中,順勢滑下。他貼過來,我的額頭親了一下,才說,“等會兒去向皇后賠個罪,她本來不想為難你?!?/br>我一愣,“那還不叫為難?你娘她今天能殺我娘,明天就能殺我!我可不慣她這個毛病?!?/br>文湛似乎沒有聽見我說話,只是在專心致志的梳理我的頭發,好像在安撫他養的貓。我抓住他的手腕,“文湛,今天這個事情咱們一定要說清楚。別的我可以不在乎,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我甚至可以沒有名分的跟著你!可是我娘的安全不能用一丁點閃失,要不我跟你沒完?!?/br>文湛忽然雙手攬住我的腦袋,像按窩瓜一般用力的揉搓著,弄的我頭疼欲裂,我叫了一聲,他這才松手。他的手指依然梳理著我的頭發,像揉搓他自己養的一只貓。他有些生氣的說,“你這個腦袋瓜子里面凈是糨糊!都想一些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我看著他,像看著一團霧,而他就隱藏在那團濃霧后面。我分明看的見他,可卻又分明看不真切。像夢。文湛平和下來對我說,“你也累了,先去睡一下,什么時候都等你緩過神再說?!瓌e出宮,別回王府,先回你的玉熙宮睡?!彼粗业募绨蜃屛易诤谔茨镜囊巫由?,“在宮里面披頭散發的不好,我給你扎一下頭發?!?/br>我坐在那里,文湛拿了一只玳瑁梳子,一下一下給我梳發。我的頭皮酥麻酥麻的,今天折騰一整天,困勁上來了,我像磕頭蟲一般點了一下頭。文湛的手藝并不好,扎不結實頭發,只能把我的長發梳理通順了,用發帶扎好,讓我看上去不至于像個瘋子。我說,“誒,你娘那里,我明天再去請罪好了,反正今天她鐵定不想看到我,一見我說不定一口氣上不來,就向什么地方安身立命去了……”文湛似乎沒有聽到。我又說,“我明天再去。我睡好了,吃飽了,有力氣了,再她面前也許大概可能沒準就能裝的謙虛謹慎一些了?!?/br>這次文湛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