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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了一些做袍子?!?/br>我爹點頭,又看了看這個袍子,這才說,“承怡,你也過來看看?!?/br>我湊過去,裝模作樣的看了兩眼,卻馬上被罕見精妙的繡工吸引。其實這個袍子是我爹平時起床漱口吃白面饃的時候穿的,因為不是朝服,所以繡的花紋就比較簡單,就是普通的仙鶴祥云圖,那個仙鶴繡的很仙風道骨,那些祥云繡的也不賴,遠看像綿羊,近看像棉花糖。我恭維道,“這繡工真好,比崔碧城他們的江南制造局弄的什么五彩緞好多了??纯催@只仙鶴繡的多實在呀,這針腳,這繡工,把一個仙鶴繡的栩栩如生,我估計加開水一燙,拔了毛,刷上甜醬就能架火燒烤了。嘿,我都能聞到香味兒啦?!?/br>我爹對我嗤之以鼻,“傻兒子,你懂什么?這針法是原本失傳已久的‘無縫天衣’,太祖的龍袍就是用這種針法繡出來的,據說是九天玄女親自傳授的針法,沒有天大福氣的等閑人是碰不得這樣的衣袍,別說穿了,就是看一眼,就會閃傻眼睛?!?/br>我覺得我嘴角有些抽搐,就問他,“爹,這是誰忽悠你的話,你還真信?”話說,我爹號稱曠古罕見的偉大帝王,猛人如云的大鄭王朝第一聰明人,沖齡登基、馭極四十年、禮樂征伐皆出自于他,以太子文湛俊美無鑄的相貌,深不可測的城府,磐石般堅不可摧的野心,在他面前都只能算一顆幼小無辜的豆芽菜,按說他已經可以牛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神鬼莫測,可我這個牛爹,怎么就偏偏總被一些連我家二狗子都不相信的鬼話騙呢?我爹從小到大,確切的說是長到二十一歲,他愣是沒有吃到過一口鮮桃,蜜餞桃和糖水黃桃到經常吃,他沒有喝到過一口當年的新鮮茶葉,喝的都是兩年、三年的陳茶,他也沒有吃過西疆進貢新鮮葡萄和哈密瓜,那些東西都進了當年的內閣大學士、當年的司禮監掌印大太監、還有雍京各處的能人肚子里了。當時御膳房有個說法,不能讓皇上吃那些時令新鮮的東西,要是他吃順了口,大冬天想要吃新鮮的桃子,那不是要了執掌御膳房的那個家伙連同他家里八十老母,三歲嗷嗷待哺幼童一家老小的命嗎?所以一直到我都生出來了,他還以為桃子生出來就是蜜餞,把蜜餞泡到水里就是糖水黃桃。這次也一樣。要是真有什么九天玄女的無縫天衣,那就根本用不著針線,仙女手一指,憑空就能生出一件五彩華服來,光芒萬丈,還不用洗,既不用一針一線的浪費功夫,也不用點燈熬油的浪費燈油錢,即使穿舊了穿臟了也不用抖灰塵、皂莢水泡,那個仙女吹一口仙氣這個袍子就又光鮮亮麗,灼灼其華了,還用的著像對待心尖一般的小心收著,顫巍著手指輕輕扯下毫不起眼的線頭了。誰知道我爹卻說,“信不信的,別人這么說,我這么聽著就是了?!?/br>我點頭。雍京今天格外冷清,又格外熱鬧。那邊老三等著娶媳婦拜天地進洞房,老崔想著拉關系走后門把他爹死亡的真相查出來,太子為了軍權連美男計都用上了,我爹還在這里不咸不淡的念經看舊衣。我問他,“爹,今天三弟娶老婆,您說我去不去喝喜酒,要是去了,要不要送禮?”我爹沒說話。我接著說,“要說光景好,送他一份大禮不算啥,可這幾個月我在南方做點小買賣,手頭緊,老三偏趕上這個時候辦喜事,我就有些抓瞎。要是不送吧,外面又開始傳我們兄弟對著掐的謠言,這要是送吧,禮太輕了我又不好出手,要是重禮,不說三弟愿不愿意接,我也送不起呀。爹,您給我拿個主意?!?/br>我爹擺了擺手,“行了,你別在這里哭窮了?!?/br>我,“爹,瞧您這話說的,我哪里是哭窮呀,我是真窮?!?/br>我爹沖著李芳一努嘴,李芳好像我爹肚子里面可心的小蛔蟲,馬上過來,雙手小心翼翼的把我爹的舊衣從那個木架子上取下來,然后好像一個窮人捧著一袋子黃金一般捧到那邊的蓮花法墊上,再恭恭敬敬的疊好,裝入一個檀香木的盒子中。我爹說,“這件衣服,還是當年杜妃親手縫制的,她和你那個吃不飽了不管事兒的娘可不一樣,她身子骨弱,眼睛也不好,一年到頭連一個荷包也繡不完?!?/br>我被震驚了,下巴掉了下來。然而我爹像是沒有瞧見我的丑樣子,他繼續說,“這件衣服,她繡了多久,李芳,你還記得嗎?”“是,奴婢記得?!崩罘甲哌^來,把那個裝著杜貴妃繡的我爹穿過的現在又小心翼翼疊好裝起來的袍子的盒子遞給我,“一共繡了三年八個月零十六天?!?/br>我爹輕輕感慨,“是呀?!?/br>李芳就在我面前,他那張慈祥的圓臉此時看起來,竟然帶著一點讓我毛骨悚然的微笑。我爹還說,“她很小的時候就跟著朕,曾經對朕很好,這一轉眼,也二十多年了……,承怡,今天是她兒子的好日子,你就把她自己繡的袍子給羽瀾送過去吧,讓他今天拜堂的時候穿?!?/br>我僵著手指,小心翼翼的把那個盒子接過來,沒有再說一句話。我覺得我的后脖子都要冷的發抖了。然后我爹又加了一句,“李芳,杜皬多久沒來西苑了?!?/br>李芳回答說,“回皇上,是一個月零三天?!?/br>“這么久了?!蔽业鶑呐赃叺募t木架子上扯下另外一件袍子,披在身上,“怎么,內閣不讓他當家了,他跟朕鬧脾氣了?”李芳說,“哦,不是。杜閣老身體不好,聽說最近走路都要人攙扶了,耳朵也聾了,眼睛也花了,連家人和他說話都要在耳邊大聲喊,所以這幾天他只在家中養病,沒有到處走動?!?/br>我爹打開紫檀經舍的大門,外面朗朗乾坤,經舍內卻是涼風習習。我爹瞇著眼睛看著他面前巍峨大正宮的黑瓦朱墻,還有直插入云端的滴水檐,他說了一句話,“李芳,你從酒醋面局的地窖里面拿一壇百年老窖出來,叫杜皬和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進宮,陪朕喝幾杯?!?/br>我想,我終于知道我脖子后面的冷氣是哪里來的了。我居然忘記了一個事,一個差點斷送老崔性命的大事。原來,我爹對杜妃,對杜家,對杜家那一對兒閣老,有一種很深邃的情誼。我應該知道的,可惜我卻忘記了。不,應該說,可能是所有人都忘記了。真是太不應該了。我忘了一件事,自從文湛從他娘肚子爬出來之后,我爹再也沒有睡過皇后,可是,羽瀾是有meimei的,我怎么把她們給忘了?九公主,十公主,還有那個沒有滿月就夭折的十一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