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說，似乎是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將他送了過來。

    *

    酒吧里放著格調別致的音樂，調酒師正上下翻倒著手中的杯子，冰塊和玻璃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再來一杯?！币粋€面容帥氣的青年將杯子往吧臺上一放，身上滿是酒氣。

    “先生，您今晚已經喝太多了……”調酒師擔憂地說道。

    這個客人每天都來，幾瓶烈酒喝到天明，這樣下去，身體肯定受不了的。

    但他話還沒說完，另一個男人便走了過來，示意他別再說了。

    “你都長這么高了啊，歸覷?！蹦腥税岩槐诺搅撕茸淼那嗄昝媲?。

    “大哥哥？”鐘歸覷醉醺醺地問道。

    “嗯?！笔┯U點了點頭。

    “別管我……我要酒?！辩姎w覷說道，卻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可不想管你，只是想送你一個禮物，就當還你讓人來救我的人情了?！笔┯U攤開手掌，一枚金色的星星泛著昏黃的燈光，格外耀眼，但鐘歸覷已經太醉了，所以他直接將它塞進了他的上衣口袋里。

    “曾經的我一直將自己困在黑夜里，”施覷看著趴在吧臺上睡著了的大男孩，嘆了口氣道，“那時，曾有一個人像星光般，照進了我寸草不生的靈魂中?！?/br>
    “但是曾被灼傷過的我拒絕了他，如戰場上丟盔棄甲的逃兵般，懦弱得連我自己都唾棄自己?！笔┯U繼續說道，聲音很輕，像是說給自己聽的，“是我毀了那個渾身散發著光芒的男孩?！?/br>
    “不是你的錯?！?/br>
    原來鐘歸覷并沒有睡著，此刻，他正昂著腦袋看著施覷，一雙淺墨色的眼睛里仿佛亮著星星，牽起了一段塵封已久的回憶。

    *

    “梓游哥哥，”汪意薇不知從哪個角落里鉆了出來，喊住了準備去吃飯的二人，“我有句話想跟你說?！?/br>
    “嗯?！眳氰饔瓮Ｏ履_步，站在原地看著她。

    “……”三人沉默著，氣氛十分尷尬。

    “我還是回避一下吧?！辩姎w覷笑了笑，轉身便走，留給二人獨處的空間。

    “梓游哥哥……我，我馬上就要開學了?！?/br>
    “哦，好好學習?！?/br>
    “那個……我明天就要離開這里了?！?/br>
    “那就暑假再來玩吧?！?/br>
    “有一句話，我覺得不現在說就來不及了，我……我喜歡你！”

    “不要喜歡我?！眳氰饔握f道。

    聞言，汪意薇眼眶一紅，捂著臉跑開了。

    “喂喂，你到底說了什么??？讓人家小姑娘哭得那么兇?！辩姎w覷走了過來。

    吳梓游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你啊，知不知道女孩子的眼淚就是天上的星星，她們落一滴淚，星星就會少一顆，哭得多了，夜空中就一片黑暗了?！辩姎w覷一本正經地說道。

    “為什么她們的眼淚是星星？”吳梓游問道。

    “??？”鐘歸覷一愣，“就是……不希望她們傷心難過啊?！?/br>
    “這樣啊，那你的眼淚就是我的星星，”吳梓游說道，“還有鐘叔叔的也是?！?/br>
    “你……”鐘歸覷又愣住了，但旋即笑著說道：“那你也不能把人家弄哭吧？”

    “是她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吳梓游低著頭，嘆了口氣，“我只是想說我不配而已?！?/br>
    “梓游?！?/br>
    鐘歸覷忽然叫了他的名字，吳梓游抬起頭，正好對上那雙流轉著柔光的眸子。

    “無論過去曾經發生了什么，都不是你的錯?！?/br>
    *

    看著那雙熟悉的眼眸，施覷有些恍惚，雙手顫抖地拿起桌上的杯子，灌了一口冰水。

    “其實，我曾經害死了我的朋友，”鐘歸覷說道，“如果那時候我沖過去，把他拉出火海，也許他就不會死了?！?/br>
    施覷知道他說的是溫上賜。

    “但我沒有沒有勇氣?！辩姎w覷繼續說道，“看著那漫天的大火，我的腿直發抖，所以我逃走了，沒有抓住他的手?！?/br>
    “后來，我又一次退縮了，沒能抓住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手?！辩姎w覷仍在喋喋不休，“我看著他出國，明明心里不愿意，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所以，現在這樣都是我活該?！?/br>
    施覷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吐出一句蒼白無力的“保重身體”。

    “大哥哥，你這幾年到哪里去了？我給你寫了很多信，你也沒有回復，他也一樣。我失去了你，又失去了他?！?/br>
    “在一個危險而古老的地方睡了一覺?！笔┯U說道，“不是故意不回信的?！?/br>
    “我還以為……你們都討厭我呢?！辩姎w覷苦笑了一下，“我有好多次都很難過，很難過?！?/br>
    “那就哭出來吧?！?/br>
    “但是，我不能讓他的星星掉下來啊?！?/br>
    46、少年不識愁（十）

    出院后, 吳梓游的生活又回到了文獻、實驗與論文之中。遺跡里遇到的一切，他都默默埋在了心里，從未向任何人提起。

    在鐘歸覷十九歲生日前夕, 鐘教授點開了那個久違的與“追光者”的聊天窗口，告訴吳梓游, 歸覷的研究最近遇到了瓶頸，讓他整個人都有點精神不振。

    吳梓游沒有回復，只是買了當天最早的一班機票回了國。

    一下飛機, 他便見到了鐘歸覷，他還是記憶中的模樣，陽光又干凈。

    “好久不見?！辩姎w覷沖他笑了。

    “你怎么在這里？”

    “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br>
    “傻子, 如果我被什么事情耽擱了怎么辦？”吳梓游問道。

    “那我就一直等?！?/br>
    “你長個腦袋就是為了增高嗎？”吳梓游看了看比自己高了大半個頭的鐘歸覷，一秒便破壞了氣氛。

    “這是你永遠也達不到的高度?！辩姎w覷調侃道，伸出手臂想要接過吳梓游肩上的背包。他一靠近, 身上淡淡的煙草味便直沖進了吳梓游的鼻子里, 讓他不禁皺了皺眉頭。

    “你身上怎么有一股煙味？”

    “??？有嗎？”鐘歸覷抬起手臂嗅了嗅, 微笑著搪塞道：“可能是在機場外等你的時候沾到的吧?！?/br>
    回家的路上, 吳梓游翻著鐘歸覷給的資料，眉頭緊鎖。

    “去實驗室看看?！彼念~間幾乎鼓起了一個疙瘩。

    “現在？開玩笑的吧？”鐘歸覷一臉的不可思議。

    “走?！眳氰饔螖蒯斀罔F地說道。

    “……”

    已是傍晚, 實驗室里幾乎沒有幾個人，夕陽把各種試劑瓶的影子拉地很長, 更顯得空蕩蕩的。

    “跑膠結果出來沒？”吳梓游把手中的微量移液管扭回初始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