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偏不倚，正好滴落在了施覷的臉頰上的傷口里。

    他蒼白的手指動了動，泥土鉆進了指縫里，他的手臂上滿是駭人的淤青和血痕。

    “唔……”

    一醒來，便是渾身劇痛，喉嚨干渴得快要裂開。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打量著四周。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到哪里來了，只記得當時水銀人在身后窮追不舍，他拼盡全力向前跑。

    也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突然間不知被什么東西絆倒，就失去了意識。

    腳邊是一根腐朽的白骨，看來，之前絆倒施覷的東西就是他了。

    那似乎是某種生物的脊梁骨，在無盡的歲月中逐漸風化，難以辨認全貌。

    四周一片漆黑，唯有他的口袋在發著淡淡的金光。

    他用手摸了摸，原來是那個小星星徽章，此刻，它真的像一顆星星似的，溫柔地為他驅散黑暗。

    奇怪……在這個沒有光的地方，怎么會有綠色植物？施覷看著洞壁上的藤蔓陷入了沉思。

    不管了，還是繼續向前走吧。

    想到這里，他抬起手扯下了一把藤蔓，脫下上衣撕成碎布條，勉強包扎了一下傷口。然后手里拿著那顆小星星，扶著墻壁踉踉蹌蹌地向前走去。

    這條隧道長而曲折，仿佛沒有盡頭。

    施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他只覺得下一秒自己就將因脫水脫力而永遠陷入沉睡。

    再走一步吧……再走一步……他幾乎是無意識地在腦海中反復告誡著自己。

    突然間，他感覺自己似乎撞到了一個柔軟的物體上，于是一個趔趄，向后跌坐在了地上。

    他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抬頭向前方看去。

    那是一只血紅色的眼睛，密密麻麻的六角形小眼組成了一只巨大的復眼，堵住了整個洞口。

    43、少年不識愁（七）

    這是一只有大象那么大的蝗蟲, 白色的菌絲從外骨骼的縫隙之中蔓延出來，密密麻麻，讓它看起來像是一團長了眼睛的白色毛球。

    這是感染了白僵菌嗎？

    施覷下意識地向后挪了挪, 肺部傳來一陣劇痛。

    “歡迎您，尊貴的變革者?！币粋€男人拍著手, 從隧道的陰影里走了出來。

    他的身上也長滿了那種駭人的白色菌絲，細長的絲線從每一個毛孔里鉆出，就像發霉了一樣。

    這里怎么可能會有活著的人類？剛剛那潭水銀無時無刻不在揮發, 空氣中的汞含量嚴重超標。

    在這里呆上幾個小時就會因汞中毒而死吧？

    “你是什么人？”施覷問道。

    “我是舊神所選中的火種?！蹦腥宋⑿Φ?，臉上的霉斑皺成一團，“它將世界上新出現或者曾經出現過的所有物種都保存在了這里, 等待千年萬年后，變革者的出現?！?/br>
    “停，什么亂七八糟的?！笔┯U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

    “您若不信, 就請自己看吧?！蹦腥宋⑽⑶飞? 做了個“請”的動作。

    施覷扶著墻向前走了幾步, 視線豁然開朗。

    一個嶄新的世界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放眼望去，一片金色的“海洋”正閃閃發光, 不斷地從晶體變為液體，又從液狀凝結成一顆顆的金色顆粒, 像星空一樣璀璨。

    這難道就是……失落的星光？

    海邊, 每一種喬木整整齊齊地排列著，金絲猴在棘龍的背上跳來跳去, 虎鯨在灌木中和長頸鹿肩并肩賽跑，巨大的蚊子振翅從它們頭頂飛過，發出震耳欲聾的嗡嗡聲。

    每一個生物身上都纏滿了白色的菌絲, 看起來十分惡心。但奇怪的是，沒有生物敢靠近那片星海，看樣子，它似乎是那些白菌絲的克星。

    這是什么魔幻現實主義啊……施覷驚呆了。

    “你……在這里呆了多久了？”他扭過頭問道。

    “從人類出現之初起，我就一直待在這里了?！蹦腥舜鸬?。

    原來……阿努比斯和那些機關，不僅是為了防止外人進來，也是在阻止里邊的生物出去啊……

    可是……作為生物，他們為什么能活這么長時間？而且還不怕高濃度的汞氣體？

    施覷摸了摸下巴，問道：“這里所有的生物都只有一只，那應該怎么繁衍后代呢？”

    “繁衍？”男人不屑地輕哼道，“作為舊神所創造的最高級生命形式，我們擁有永恒的壽命，沒有繁衍的必要?！?/br>
    “最高級的生命形式？”施覷反問道。

    “沒錯，時間已經證明了這一點，”男人自豪地拍著胸脯，“半生命半物質的存在，才是最完美的?！?/br>
    “你是說……你們其實已經死了？現在的你們只是一團有機物無機物的組合，但是卻還能活動……就像喪尸一樣？”

    這樣一來，他們為什么不怕汞毒，不需要陽光作為能量的輸入就能解釋得通了。

    “差不多，”男人笑了，“通過這些菌絲，我們可以直接將物質轉化為能量，而且轉化效率是百分之一百?！?/br>
    生命對于能量的利用率其實很低，植物通過光合作用將太陽能變為儲存在有機物里的化學能，動物食用后通過消化吸收、糖酵解、三羧酸循環等產生能量通貨，供給耗能的細胞生命活動。

    但這座神跡里的生物則不同，它們若想運動，可以直接將有機物百分百轉化為自身的動能。

    “臥槽牛逼……”施覷再次驚呆了，結結巴巴地發出感慨。

    “那當然，只要您將我們從這里解放出去，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將獲得永生?！蹦腥藦堥_雙臂，哈哈大笑。

    “你是說……你還想把全世界都變成這樣？”

    “那當然，這將是地球生物最大，也是最完美的一次進化?！?/br>
    施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可是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帶你們出去啊……”

    “變革者可以號令阿努比斯開門?！蹦腥苏f道。

    “如果我不愿意呢？”施覷看著那片廣闊的金色星海問道。

    “請不要逼我們cao控你?！蹦腥司狭艘还?，彬彬有禮地說道。

    “物質確實不會死，但它們會失活、會衰變、會化為灰燼?！笔┯U看著男人慘白的雙眼說道，“生命雖然會隨風消逝，但有些東西卻可以代代相承?！?/br>
    男人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匆忙沖了過來想要抓住施覷的手腕，但施覷卻沒有給他機會。

    “沒有新生的文明是沒有希望和未來的?！闭f罷，施覷微笑著縱身一躍，跳進了那片金色的星海里。

    *

    關于溫上賜之死，兩人查了很久，也沒能調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久而久之，這件事情就被拋到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