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9
至路口的老槐樹,元寶河岸兩邊的舊屋,老宅門,還有那門前拴著的大黃狗他都沒放過。他想著,等到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甚至更久遠的未來。再把這些照片拿出來,隨隨便便一放,其中滋味,就只有看照片的人能清楚了。他還預料的沒錯,十年之后,這老三巷門口的戲臺子,就成了本市很有名的舊時影像博物館。博物館里,則掛滿了這老三巷的老照片,本城的人來看它們,來自世界各地的人,也會來看它們。這個小博物館就像個小搖錢樹,零零碎碎的見天給江鴿子吐零花錢兒。那是后話了。隨著新居分配的事情越來越明朗,萬萬想不到的事兒,到底還是發生了。他眼里最良善,最大方體面的四太太,大早上的,竟躲來他家委屈。四太太一邊小聲嚶嚶,手里卻也不閑著。她將搬家庫存零碎布頭翻騰出來,一點兒都沒浪費的在那兒做手工。這是傷心的心肝欲碎,都沒忘記干活的好女子??!她從身邊的笸籮里找出舊衣,尋了不磨損鮮艷齊整的地方剪下來,各種碎布經歷她的再整合,能拼縫出極其漂亮的門簾,窗簾,沙發三件套來。她這門功夫叫做拼布花,過去那是家里坐堂太太的老手藝,不過如今條件越來越好,會的人也是不多了。江鴿子見她哭成就這樣都不放下手里的活,就坐在邊上嘲笑。“你還好意思哭呢?你兩口子悄悄存幾百貫,買了趙淑那宅院,你也沒讓老太太知道???”四太太抬臉瞪了他一眼,伸手用衣袖一抹眼淚哽咽到:“那能一樣么!那能一樣么?我不想過每天只做做家務,照顧好孩崽子的清閑日子?一年四季,風吹日曬的,但凡他有一點點出息,我也不能受這個罪!”江鴿子點頭:“那確實,嫂子往日著實辛苦,這是可以看到的?!?/br>四嫂子得到了最大的理解,哭的越發痛快起來:“你說說,老掌柜怎么想的?四個兒子,平均著來不好么?憑什么老大家要好端端的多占我一套房?偏心眼也不是這樣偏的?!?/br>江鴿子不想評判這事兒,就說:“我要是老掌柜啊我口袋里的錢捂的死死的,我還沒死呢,你們就來惦記我的房產了?你哭的好沒道理!”四太太一針扎在手指頭上,她疼的心顫,她順手撿起地上做好的沙發座墊,對著江鴿子就丟過去了。“你到底是向著誰的?”“我誰也不向著,誰有理我向著誰?!?/br>江鴿子笑著躲開,說完,他掀起門簾來到家門口。這家里放著定時炸彈,誰碰誰死。他還是躲了吧。家門口,段四哥捂著腦袋蹲在門口,不敢進屋,也不敢回家,他兩邊都招惹不起。江鴿子沒吭氣的盤腿席地的坐在他身邊。好半天,段四哥窩窩囊囊的抬頭,也是很委屈的說:“我爸……我爸說,我大哥六個兒子,我三哥,二哥都擁擠,他們條件沒我的好,也只能對不住我了,那……那那……你說,我能說啥?”江鴿子斜眼看看他,沒吱聲。石板路上一陣吵雜,何明川坐著一架不知道哪個垃圾堆扒拉出來的破輪椅,懷里抱著老高的鋪蓋卷,被鄧長榮推著在老三巷一頓亂竄。這三位一直自覺自愿的在老三巷自我改造,幫孤寡搬搬東西什么的,也是越做越慣熟了。當輪椅推到江鴿子面前,鄧長農特有禮貌的停下,鞠躬,然后飛一般的逃了。江鴿子笑瞇瞇的看著他們的背影,好半天才說:“四哥,你也甭跟我抱怨,你看,我也沒結契,并不懂這些家長里短的……我就是覺著吧,老爺子怕是知道你有錢兒了,四嫂子都擺了多少年雜貨店了!可,話說回來……我嫂子不容易,跟你也沒享過什么福,對吧?!?/br>段四哥扒拉著自己腦袋,好半天才說:“我知道!可,那是我爹,他的房子想給誰給誰!你嫂子……老太太,這都要我表態,我就恨不得死了,這日子才能安生……”那邊卸完東西,鄧長農又推著何明川疾奔回來,江鴿子打斷話頭對何明川說:“川兒?!?/br>這兩個一個急剎車,這倆人老老實實的停下了。老實話,前段時間那頓折騰,這幾個到底是留下了畏懼的心傷,見了江鴿子肝就顫悠。江鴿子對著兩個低頭認罪的挺無語的說:“明兒,喊你舅爺爺來一次?!?/br>何明川迅速抬頭,一臉驚恐的表示:“桿子爺,我們最近沒闖禍???”“闖個屁貨,我找你舅爺爺有事兒呢!跟你們沒關系?!?/br>“哦!”這兩個松了一口氣的應了,又躡手躡腳的離開,走了幾十步之后方才撒丫子一頓狂奔。江鴿子見他們走遠了,這才挪了屁股,悄悄在段四哥的耳朵邊說:“四哥,那老頭兒們請了飛鴻酒樓的大師傅,給老三巷開散伙席面,這三條街下來,少說的一二百桌呢?!?/br>段四哥一臉茫然的看著江鴿子。江鴿子拍拍他肩膀:“我小鑫莊那邊有一群羊,大鑫莊那邊也有,大葉橋那邊我還養了幾十只牛,明兒我給你寫個條子,你去羊倌那邊弄回來,賣給飛鴻那頭的三彪子,整羊一斤按照二十五文出給你,你賺幾個,悄悄給我嫂子添幾件首飾,就說老太太私下里給的,這件事就過了?!?/br>段四哥是個老實人,聞言他就開始撥浪鼓一般的搖頭:“那不行,那不行,這不是討你便宜?”江鴿子嘲笑他:“那你別討我便宜,回頭,我四嫂子每天掐死你一次,翻身老太太再掐一次,得了,真男人就要學會兩邊糊泥,息事寧人吧!這家務事,等真的有個誰對誰錯了,那還真不是好事兒?!?/br>好半天兒……段四哥也是一聲長嘆說:“哎……做人真難,你說結契干嘛?”“這話說得,你做和尚去呀,誰攔你了?”江鴿子說話一貫這樣,到了他這個地步,他覺著,最起碼也得隨心所欲的過著,不然那還真的白活了。他在這邊正安排的順當,可是,身邊的段四哥卻拿著胳膊拐了他幾下。江鴿子抬臉一臉迷茫的看著他,段四哥卻面露驚容的用下巴往街那邊支。順著段四哥的眼睛看去。江鴿子的瞳孔也是一縮。段四哥家樓下,一個蓬頭垢面,頭扎孝帶,身披麻衣,胸口拿麻繩扎了兩個紅布包裹的女人站在那邊。在她身邊,一左一右,還怯懦懦的立著兩個穿麻的小姑娘,大的那個六七歲,小的那個強站穩當了。這女人還是個大肚子,看樣子,許有七八個月的樣子。不知她多會來的,反正她就站在那兒,兩只眼睛死死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