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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戲臺的二層青石頭上看熱鬧。戲臺下,鄧長農守著一個巨大的啤酒桶,還有一塑料盆煮花生在販賣。已經不會說話的林苑春,懷里抱著一個很重的鐵琵琶在認真彈奏著。一旦有音兒錯了,躺在一邊的薛班主,拿著盲杖,對著他腦袋就是一棍兒。林苑春縮脖兒都不敢,就硬生生的忍耐著,薛班主只要說他錯,他就一點沒脾氣的從頭再來一次,周而復始,十個指頭上都是血,他卻也沒喊疼。站在一邊的何明川,鄧長農一臉羨慕的忙活著,雖然他們的十個指頭上纏滿了膠布,滿腦袋都被薛班主敲的都是包,然而出于對錢的奢望,他們現在愿意做任何辛苦的事情。學藝算什么?給他們錢,就是給人跪著擦皮鞋他們都是愿意的。這眼見著,曾經熱血的音樂青年,就成了老三巷的鐵公雞組合,不,鐵公雞已然不能概括他們愛錢的精神。應該喊他們糖公雞。一毛不拔,他們還成天惦記粘點啥回來。老何太太坐在遠處的巷子口,一邊做鞋,一邊遠遠的陪伴著孫子。她臉上也沒一點兒心疼,竟是滿面喜色露著,每當林苑春挨揍,她就搖頭樂一下。鄧長農手里提著一個大茶壺,走到薛班主面前,給他水杯加滿水,還好脾氣的大聲說了句:“給您添滿了……您老注意點子,給您剛蓄滿,這水可燙!”薛班主哼了一聲:“我知道!那么大聲兒干嘛?我手沒瞎!我不會摸么?你以為我是你?”鄧長農摸著腦袋笑笑,轉身又去忙活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愿意把薛爺爺當天神一樣崇拜了呢?大概是從薛爺爺唱曲兒那天起吧!自己風吹日嗮一整月,還不如薛爺爺隨意開嗓唱一曲拿到的錢兒多那會吧。以前咋就沒發現呢?世上真有這般來錢快的路子。以前家里逼著學手藝的時候,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鄧長農不是一次在后悔,他是時時刻刻都在后悔。江鴿子樂呵呵的看著。等到他亂七八糟的事兒忙完了,回頭一看,他們三個就已經像孝子賢孫一般的就開始圍著老瞎子轉悠了。薛班主這人,江鴿子是十分稀罕的。而且,他算是江鴿子之外,老三巷排名第三的奇人。藝術點的吹噓,老三巷子三大BOOS線,黃伯伯算初級的,江鴿子是終極的,而薛班主更像個隱藏線的任務BOOS。一二般人不認真觀察,是發現不了他的。這老頭甭看無家可歸,那是人家愿意無家可歸!人家就愿意住在戲臺下面。人有錢任性,有錢到黃伯伯在恒澤當做顧問那會子都不如他生活滋潤。甭看他大太陽底下隨便一臥就是一天,可人家四季常穿的料子,那是雙宮繭絲的提花緞子,這玩意兒少說兩貫一尺,還不計手工錢兒。往日,人家伙食也好,老三巷傳統上臺面的館子,只要有什么好食材了,都要先打發伙計來問問他,進了一些好食材,您老吃么?待到菜肴送來。他也是大戲臺下面,隨便坦蕩的席地一盤坐,自懷里取出一個小布包兒,從內取出一個銀質的羹匙,還有一雙包銀的象牙筷子,每道菜,人就隨便只吃幾口,就不再動嘴兒了。就這,老字號的廚子還會隔上幾天來小心翼翼的問他一句,您老覺著,那天那條魚,做的可還入口?不入口?那您老給點意見,我好改進。薛班主吃飯從不給錢,也不知道是誰給他付的飯費。人家那小日子,可是比江鴿子這個桿子爺滋潤多了。何況,他無兒無女,也就無欲則剛。脾氣不好,他聽不慣就罵,不愿意搭理你,你還真的沒法計較,人家是真瞎。在這老巷子,除了連燕子還能獲得他一二分尊重,至于旁人,那是誰來都不成。這老東西眼高又矯情。他懶洋洋的過著自己的日子,也從來不擔心自己會不會老無所依。他才不會沒有依靠呢!真的。一年四季,總有各式各樣的四五十歲以上,打扮的精精致致的老太太,老頭兒來老三巷子捧場,二十貫點他一曲清唱,還得看這老頭兒高興不高興。遇到換節氣了,那些老聽眾還會來給他送衣裳,薛班主從內到外的衣裳,都是這些人給預備的。薛班主那嗓子亮堂,他是什么角兒的曲兒都會串,并且他只要開嗓兒,不必借助擴音器這樣的工具,就能很輕易的從巷子頭送到巷子尾。江鴿子聽過幾次,認為天籟不過如此。薛班主開嗓是貴了些,老街坊也聽不起,所以大多時候,大家聽的是這老爺子睡醒了之后,隨意彈的那把鐵琵琶。琵琶曲也是好聽的,他心情好了,全巷子就青山綠水,柔情萬分。然而大部分時間,這老頭總能勾的別人雷鳴電閃,心中激憤難當。藝術么……總就是這般有趣兒的。搞不明白,這老頭兒為什么總是那般憤怒!有外地不懂的,聽了老頭兒的琵琶,也會將錢打發到薛班主面前的地上,薛班主也從未彎過一次腰。他又不是要飯的!所以,他不彎腰去拿,老街坊也不會拿。這就便宜了老三巷倒垃圾的傻連翹。連翹是個女人,不……女孩兒?雖然她四十多歲了,卻也可以把她當成更小的寶寶,因為她的智力一輩子都不可能超越五歲。就像每個人的童年記憶,都有個傻子一般,老三巷這兩代人童年記憶里的傻子,就是連翹。連翹她媽活著那會,在常輝郡立藥局上班,是正兒八經的中醫配藥先生。連翹出生那年,她家也是正正經經的擺了酒的。可誰能想到這孩子是個傻子呢。那會子,常聽連翹他奶奶抱怨媳婦,說是都怪媳婦忙,反鎖了孩子在家,害的孩子啥也沒學會,反應越來越慢,后來就變成了傻子。老太太胡說八道起來,這人間就不用找什么理由反駁她們了,說多少也沒用。再后來,那對夫婦分了契,連翹媽再也沒結契,就守著連翹活。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每天太陽老爺還沒有升起的時候,那對母女就悄悄的走在老巷子里,掃街,收垃圾。連翹她媽從來不幫忙,就默默的跟著閨女,有時候看她做不好了,還會打她,不停的叫她重復做,不斷的做,一直到會了。最后,連翹就成了這老三巷正式的清潔工,她有工作單位,還是有社會保險那種。再,然后……連翹媽在一個清晨,就安然離世。連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