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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不提,自己也不會主動去想。比如關于出柜一事,可能就夠煩腦筋了。鐘名粲坐在咖啡廳里靠窗的地方,看到另一側的墻角坐著一對夫妻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他們應該是一家三口。他的目光在他們那桌的方向多停留了三秒,然后收回了視線。鐘名粲倒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出柜失敗,他沒有失敗可言。他兒時便只與音樂為伴?;蛟S也是出于無奈之舉,那么小的孩子懂些什么呢?他們還沒有什么固定的夢想與期望,他們只不過是想要糖要擁抱,想要有人陪伴自己,教導自己學習新知識或者應付各種各樣的情緒。但鐘名粲從沒有這些,沒有糖,沒有擁抱,也沒有人陪伴。無需誤會,他只是個普通人,沒有什么波瀾壯闊的故事。父母雙全,婚姻美滿,兩人相敬如賓,從未吵過架。但天底下并非所有父母都懂得如何成為父母。鐘名粲五六歲時,父母仍然不懂得如何稱呼自己的孩子,常常需要叫他時,在“兒子”與“名粲”之間猶豫良久,最后再用“喂”和“呀”代替。母親溫婉卻淡漠的聲音說著這些毫無意義卻又指代明確的單字,年少時鐘名粲覺得理所當然,半點都不奇怪。年少的鐘名粲直到上了學之后才知道,原來同學們的父母還會給予孩子除了物質之外的其他東西,比如一句“我愛你”,比如一個懷抱,比如一句夸獎。這對在音樂領域早已功成名就的夫婦,忙于海外交響樂團巡演的時候,便把鐘名粲扔給保姆或萬爺爺,兩三個月甚至大半年都不見人影??珊貌蝗菀兹覉F圓,鐘名粲臉上洋溢著小孩子最燦爛可愛的笑容,開心地張開手臂,跌跌撞撞奔向他們時,那對夫妻僅僅是把背上的樂器盒子輕輕搭放在墻邊,著急地沖他大喝一聲:“別跑過來!離我遠一點!不要撞壞了我的琴!”后來,鐘名粲懂事了,也學乖了,不再做無謂的示好,他知道自己永遠也討好不了這兩個人,他們的心里大概只能裝得下音樂。日復一日,而他多少也耳濡目染,從父母那里學會的唯一一件事便是“音樂是個好東西”,他也漸漸懂得一個人用音樂撫慰孤寂。他只是在馬路上或咖啡廳里遇見一家三口同行時,看著年輕父母一臉幸福地望著正認真舔著冰淇淋的小孩子時,偶爾會突然覺得迷惑,盡管他也不太知道自己在迷惑什么。過這么多年了,他不能肯定那些所謂的兒時傷痛究竟算不算得上傷痛,畢竟現在看起來,自己就還是這副樣子,不知道該如何變得更好,也不知道還可以差到什么地步。相比起來,他更擔心葛喬的家里。他會配合葛喬的決定,鐘名粲并不在乎自己父母對同性戀的想法,都到這個歲數了,再來管教他便是無理了。出柜這種事情自然應該先讓最親密的人知道,除卻父母,認識他最久的是音樂,這位音樂朋友會反對他和葛喬在一起嗎?他覺得不會,畢竟見到葛喬第一面時耳邊明明就響起了樂章。他相信,那一定是來自這位朋友的鼓勵與祝賀。鐘名粲呷了一口咖啡,和往常一樣,無糖,酸苦參半,但他早就喝慣了這個味道,自然也不會覺得難以忍受。*葛喬顫顫巍巍地下樓,竭力不想在同事面前出丑,他努力把自己的步子邁得特別大,呼吸被他的逞能搞得極其紊亂,強撐著進了咖啡廳,他一下子癱倒在鐘名粲對面的椅子上,發出一聲刺耳的“吱啦”響。腦袋墊著胳膊枕到桌子上,他痛苦地哼唧著,“我不行了,我要死了,我想辭職……”只有在面對鐘名粲的時候,他才會開始抱怨工作上的事情。“說什么胡話呢?”鐘名粲把剛接好的一杯熱水推到葛喬手邊,“摸著木頭呸三下!”葛喬:“……”鐘名粲看逗他也不反應,真的是一點精神氣也沒了,便也不再鬧他,探過手貼住他的額頭。“還有點燙,但比中午好一些,一會兒回家量個體溫,我去給你買點藥?!?/br>葛喬依舊不說話,他默默在心里又重播了一遍鐘名粲的話,“回家”這個詞的意思今昔非比了。他坐著緩神休息,待恢復了一點體力后,隨鐘名粲站起身時,突然又神經質般一拳捶到自己的胸口處。鐘名粲驚詫地回頭:“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葛喬搖搖頭,微微垂著眉眼,咖啡廳里光線昏暗,遮住了他眼底的委屈。剛剛那一拳,他是代表葛喬這個人懲罰這具身體。真是的,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可以獨處的周末,還想著夜夜笙歌呢,怎料竟然被自己這副破身體拖了后腿!上了車,葛喬坐在副駕駛,繼續歪著腦袋補覺。鐘名粲的余光瞥到逐漸陷入深眠的葛喬,慢了下來,想讓車盡量走得平坦。在這一方面,他無師自通。葛喬上輩子修來的什么福,能讓他遇上這樣的人,溫柔與體貼竟然都是與生俱來的天賦。然而這個幸運兒幾乎在車里睡厥過去了,鐘名粲中途下車買了藥買了菜,龜速前進,走走停停,這個人竟然始終都一點醒過來的跡象都沒有。到了家門口,鐘名粲停穩了車,想要叫醒葛喬。他替葛喬解開安全帶,自己伏過身去在他的額頭上壓下了一個吻,他大概是打算用這個吻把他壓醒。葛喬隱約感受到一個大物迎面而來,一股力量直直落在自己的腦門上,他微微一動,腦中僅回來了一絲神智。鐘名粲的嘴唇如同小吸盤般牢牢地吸穩了葛喬光滑的額頭,他嘬了口氣,竟然對著葛喬的眉心rou又啃又舔。葛喬在睡夢中哼了一聲。鐘名粲叫人的方式可真奇特,他也不說話,也不搖醒他,就靠一張嘴的力量,最后還是唇與額頭分離瞬間那一聲巨大的“啾”響把葛喬吵醒的。他還在恍惚中,迷茫地瞧著鐘名粲一臉壞笑回望自己。“……怎么了?”他問,抬手撓了撓不知為何有些痛癢的眉心。鐘名粲看著葛喬臉上被自己嘬紅的那一小塊眉心rou,好似欣賞著一副杰作,心滿意足,“沒什么,”他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走吧,回家了?!?/br>葛喬跟在鐘名粲的身后,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