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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情緒與回憶流水般呈現在眼前,他漫漫一生的孤寂與漂泊,最終回歸思士谷,寂寂離世。 她收回飛刃,轉身又在大殿里走了一圈,忽見角落里碎石滿地,墻上被破開個大洞,里面是一間狹窄的小屋,石床上被褥早已爛朽,只有一塊同樣人頭大小的漆黑石頭放在上面。 石上沒有刻字。 令狐蓁蓁放出飛刃輕輕貼在上面,與方才思士的回憶不同,這塊石頭里念頭斷斷續續。 陽光燦爛,她看見一座精致的小庭院,玲瓏木橋上站著一位少女,身量纖細而婀娜,日光落在她比常人稍淺的發絲上,泛出淡淡的金色。 她雙目緊閉,卻神態如常,躬身向一位老者行禮,聲音輕柔:“先生,寄夢有禮了?!?/br> 寄夢?不是叫阿思? 那位老者眉目慈和,溫言道:“你去意已決?你既無妖力也無修行,來我這邊成日就會念書,孤身一人在外怕是難熬,若叫人發覺你是思女,更有無數麻煩,須知大荒從來不缺故意找事的妖?!?/br> 寄夢柔聲道:“先生常說,凡見千山者,胸中自有丘壑。弟子欲見千山,行萬水,一定小心謹慎,絕不讓先生擔憂?!?/br> 老者嘆道:“你拿定主意,我也無法。莫忘了把臉遮好,遇到那些仗勢欺人的,也只能靠你自己周旋。若遇極為難之事,可以去南之荒尋你師兄徐睿,他現如今應在荒帝宮中做事?!?/br> 第一百一十七章 思女寄夢(下) 數十年前的大伯徐睿尚無病容,也尚且年輕,一派彬彬有禮的模樣。 寄夢出門沒多久,就不得不來找他。 她的銀錢被偷得一干二凈。 在荒帝宮外等徐睿拿錢時,寄夢遇見了偷摸溜出宮又偷摸從偏門溜回來的南荒帝。 他看上去也比現在年輕些,新雪般的臉龐,又謹慎又好奇地盯著她臉上的黑霧,一面說:“你在荒帝宮前遮臉,是要行刺孤嗎?” 寄夢因著銀錢被偷心情格外差:“冒充南荒帝罪名更大?!?/br> 南荒帝逗她:“萬一孤是真的南荒帝?” “那我就是真的行刺者?!?/br> 匆匆趕來送錢的徐睿很快解開了誤會,看著寄夢跪下討罪,南荒帝反而笑了:“你手腳不伶俐,嘴巴倒還利索,留下來給孤念書聽?!?/br> 欲將見千山行萬水的寄夢哪里都沒能去,被迫留在荒帝宮中,每日捧著書,南荒帝想聽時,她就得一句句念。他不但聽,還喜歡插嘴提問,時間長了,多半覺著她頗有學識,便又和她說:“留你念書是屈才了,給孤當個臣子?!?/br> 徐睿得知她真要為臣,便有勸解之意:“四位荒帝雖然擺出一視同仁的架勢,實際還是更傾向妖類。上古異族說來可做妖臣,怕是得不到青眼,更要被排擠,我便有過類似遭遇,如今才只做個侍從,師妹謹慎?!?/br> 寄夢卻覺著南荒帝應當跟其他三位荒帝不同,他總歸年輕些,也頗賢明,明珠藏于匣,既然他賞識她的才華,她愿意貢獻明珠。 可并沒有多久,她便發現南荒帝果然不是為了她的才華,他時常要尋機會與她說笑,試圖看清她的真容。她的諫言他覺著好,會用會聽,卻并不會因此尊重她。她似乎是件可以取悅他的玩具,留在身邊玩個君臣游戲,愉快了便聽她說些正經的,不愉快便放在一邊,只與她談風花雪月。 荒帝尚且如此,更遑論其余妖臣。 一次赴宴,妖臣們灌醉了她,有個平日里最看不慣她的妖臣上手來剝黑霧,一面醉醺醺地笑:“成日妖妖挑挑地,真以為是憑自己本事上來的?聽說思女不夫,讓我看看你怎么個不夫法!莫非從眼睛里生孩子,才必須遮住臉?” 念頭又變得斷斷續續,倏忽間,寄夢來到了南荒帝寢宮,南荒帝坐在對面,只柔聲說:“睜開眼看著孤,孤自不會輕薄你?!?/br> 他屏息看著那雙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緩緩抬眼,琥珀般明澈的眼睛靜靜對上他。 “陛下,臣失禮了?!?/br> 寄夢起身后退,方欲行禮,卻被一把抱入懷中。 “孤喜歡你,不要你做臣子了,留下來做孤的妃子?!?/br> 這位南荒帝待她從來如此,從念書到做臣子再到做妃子,他自說自話便定下她的一切。 寄夢叩首于地:“臣乃思女,思女不夫,臣無法做陛下的妃子。臣亦自知才華淺陋,不堪為荒帝臣,今日便卸去官職,請陛下放臣自行離去?!?/br> 南荒帝似是沒想到她會這樣說,神情微妙:“你對孤半分心意也無?孤缺的是有才華者?比你有能耐者太多,可知為何你才是孤的寵臣?” 明珠藏于匣,原來她的明珠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上。 寄夢淚盈于眶,叩首不起:“臣淺陋,求陛下放過?!?/br> 南荒帝微微嘆了口氣,輕輕把她扶起來,替她拭去眼淚,雙目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聲音很溫柔:“孤不放你走?!?/br> 自此,南之荒再無叫寄夢的妖臣,南荒帝對外稱她告病還鄉,而荒帝宮中多了一個寵妃,無名無姓,不再被允許黑霧覆面,成日只被鎖在寢宮,唯一能去的,是寢宮外一塊小空地,四周高墻上爬滿了艷紅的凌霄花。 斷斷續續的念頭忽然變得清晰而流暢,那是個春日晴天,寄夢又坐在那塊空地上,望著四周的綠瀑紅花發呆。 忽然之間,綠瀑紅花上便多了個人。 是個穿雪白衣裳的年輕男人,墨一般的長發在日光下恍若絲緞,映著近乎妖嬈的眉眼,堪稱容姿絕艷。 他的表情卻并不怎么絕艷,多半沒想到這里有人,一下撐圓了眼睛,先時謹慎,隨后見她不叫不驚,便微微一笑。 “姑娘是?”他的聲音與外表不同,異常低沉。 寄夢淡道:“寵妃?!?/br> 他又撐圓了眼睛:“南荒帝的?” 她點了點頭。 他似乎知道自己笑起來挺好看,一面笑一面朝她揚眉:“寵妃娘娘有沒有聽過一個叫寄夢的臣子?聽說她是司幽國遺民,傳聞是真?” 寄夢依舊淡漠:“是真,但她已死了?!?/br> 他明顯不信,卻不再問,四處看了看:“你當真是寵妃?這里只有野花,寵妃怎可配野花?” 若滿眼精養的花,她才真是要窒息。 寄夢不再說話,只把視線移開,默默望著袖子上的花紋繼續發呆。 那年輕男人仍在說:“姑娘,你……” 一語未了,他面色忽然一變,兩手捧住腦袋直挺挺從墻上滾下來,稀里嘩啦帶下大叢凌霄花。 像是突然發病,他半跪在花下扶著腦袋不停發抖。 一只微涼的手輕輕按在了他腦袋上,寄夢從袖中取出香囊,在他鼻前輕晃。 他漸漸回過神來,抬眼看著她,只是不說話。 “好些了沒?”寄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