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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冷汗,一手將她抱起,另一手掐在后頸大椎處釋放靈氣鎮定經脈,淡道:“有可能他欠了你什么?!?/br> 令狐蓁蓁昏昏沉沉地反問:“他欠我什么?” 沒有人回答她。 高燒燒得她視線一片模糊,因覺有人替她用冰冷的巾子拭汗,令狐蓁蓁竭力想看清,只望見一雙漆黑的眼睛,有火焰在眼底清透跳躍。 “秦元曦?!辈恢獮楹?,她全然憑著本能喚出這名字。 秦晞替她蓋好被子,摸了摸她濕漉漉的額頭,聲音很輕:“睡吧,很快就會好?!?/br> 她似是聽進去了,凌亂急促的呼吸漸漸變得深邃,被拉扯入柔軟夢鄉。 秦晞慢慢摸出鍍金木簽,上面有八個字:此身彼身,在彼身中。 他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失而復得 孤月高懸,秦晞踏雪款行,停在寂靜山坳間。 他慢慢脫下左手的玄豹皮手套,風雷魔氣不再是狐貍形狀,猙獰而混沌,仿佛狂狼拍岸,試圖掙脫桎梏。 他沒有阻止,任由它放肆地呼嘯而出,糾纏了蒿里陰寒之意的風雷魔氣霎時間鋪天蓋地。 秦晞靜靜看著魔氣深處那道烏云般的身影,黑霧覆面,背負血枷鎖,他丟失的短刀懸在上面,刺入后背,直指心臟。 夜夜夢非夢,原來是他。 他邁開腳步朝另一個自己走去,另一個他也在朝他走來。 秦晞看見了,那座美麗如畫的小山谷,令狐蓁蓁面覆黑霧,只有鼻尖與嘴唇露在外面,眼淚懸于唇角。 他不讓她看,不讓她說,眼睜睜看著龍群飛刃穿過她的心口。 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黑霧如高浪,傾瀉著砸向他,丟失的另一半神魂,丟失的所有記憶,半年來他所有的漂泊與尋找,頃刻間回歸身體。 原來他丟失了這么多東西。 師尊的告誡猶在耳畔:小九,情可以談,卻不能瘋魔。 倘若他與令狐蓁蓁注定是孽緣,瘋魔又如何? 令狐蓁蓁奪得盤神絲時,本就是重傷瀕死之身,盤神絲離體的瞬間,加上神物索取的代價,幾乎當場灰飛煙滅。 她還是許了愿,用最深刻美好的記憶,換取他同樣忘記她,以免他痛苦。 像她說的,兩不相欠,從此再無瓜葛,忘得一干二凈。 他不會讓她遂愿。 若一切終究是孽緣,他也要扳回善緣,義無反顧,決不妥協。 秦元曦注定要與令狐蓁蓁死生糾纏,偏執也罷,瘋魔也罷,他絕不會放過她,也絕不會放過自己。他們會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只有她,他從未做過他想。 執念不滅,白日成魔。 想讓他忘記,他便借著風雷魔氣將神魂一分為二,把記憶給另一半。 想塵歸塵土歸土兩不相欠,他便將盤神絲鎖在另一半神魂上維持不散,上天入地,也要尋到她重來一遍。 秦晞看見自己在茫茫蒿里尋找著她那一點點魂魄聲音,那里太安靜,是死寂之地;也太吵鬧,神魂的低語不絕于耳。 他看不見,沒有聲音,日日承受穿心的痛楚,以此為代價找了很久很久,終于聽見那一線清澈的聲音,她在喚他:秦元曦。 一剎那,星河倒傾,日月齊輝。 * 旱魃的第二次來襲讓整個小村落徹底亂套,令狐蓁蓁高燒昏睡中,也覺外面吵鬧聲不絕。 腦殼要炸了。 她痛苦地翻身捂耳朵,手腕上有個冰冷的玉器輕輕拍在唇邊,她撐開燒得巨痛的眼睛,才發現那是一枚翠綠的小玉環,上面有數道焦黑刻痕,遠比看上去要重許多。 又是一件覺得眼熟卻怎樣也想不起的東西。 令狐蓁蓁把腦袋埋進被子里,不知過了多久,喧囂聲散去,水墨色澤般的晨曦光影映在窗楹,影影綽綽,她又望見床邊站著一個人。 像是被烏云揉在一塊兒,又是那只旱魃。 她竭力掙扎想起身,可這次并沒有什么刺骨寒意襲來,他只是緩緩俯在床邊,隔著黑霧凝視她。巨大的枷鎖如銹如血,她終于看清上面的刀刃,黑玉柄,明珠點綴其上,一面巽卦,一面震卦。 似乎在哪里見過這柄短刀,甚至很熟悉,用過很久,可她想不起。 迷離間,又覺他朝自己伸出手,似是想觸碰她。 令狐蓁蓁動也動不了,只能有氣無力地囈語:“我不認識你,沒欠你什么……為什么總……總找我……” 指尖觸到她面頰,是溫暖的。 烏云般的黑霧消失,枷鎖化為青煙,短刀叮當一聲掉在地上,覆面黑霧散去,露出秦元曦的臉。 他像是吃了很多苦,幾乎面無人色,可那雙眼睛里的火焰,比任何時候都璀璨而絢爛。 熟悉的溫文爾雅的聲音,在微微發抖:“當然是因為我欠了你?!?/br> 令狐蓁蓁燒得通紅的雙眼迷惘地看著他,漸覺眼前金星亂蹦,朦朦朧朧聽見他說話:“小師姐,睡一會兒吧,起來就都好了?!?/br> 怎么叫她小師姐? 她無能為力地沉入熟睡,再想不起其他。 好像有個人一直在與她緩緩訴說什么,聲音很輕,很軟,喃喃細語一般:“我終于找到你,把你帶回來了……” 誰?她被誰帶回? 令狐蓁蓁覺著自己像是泡在溫暖的水里,折磨她的高燒已退,但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像一把沙子,湊不起來,既不聽使喚也沒有力氣。 熱氣氤氳,曬干花草般暖洋洋的香氣仿佛藏在每一滴水汽里,落在她眉間鼻端。 濕透的薄衣緊緊貼在身上,有人在后面抱著她,令狐蓁蓁微微動了動,像是發現她醒了,他的手掌便順著她的肚皮上下呲溜,秦元曦的聲音在耳畔異常清晰:“我剛才真聽見你肚子里叫了一聲,特別響?!?/br> 散漫的意識終于回歸身體,她茫然四顧,這里不知何處湯池,水色乳白,岸邊積雪皚皚,生滿紅色瑩潤果子的冬青長歪在池邊。 以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湯池里,只著一件濕透的薄衣。秦元曦也在湯池里,還在后面抱著她,手掌還順著她肚皮繼續呲溜。 令狐蓁蓁幾乎是蹦著轉身,不防肩膀被他握住,他善意提醒:“小師姐別轉身,衣服濕透不雅觀,師弟不能看?!?/br> “你……”震撼太過,她舌頭難得打結,“你居然……你怎么能、能……就是在大荒也……” “可是小師姐出了太多汗,眼看高燒退了,再著涼也不好,師弟這才冒昧舉止。你看,穿著中衣,我只幫你洗了頭發而已,什么都沒看?!?/br> 令狐蓁蓁皺起眉頭:“我不是你小師姐?!?/br> 他渾不在意:“雖然我是三脈修士,但一脈小師姐就是大家的小師姐?!?/br> 他怎么突然變得這么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