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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袖子上系著的一截柔軟綢帶。 紙飛龍高高飛在半山腰的邊緣,雨收云尚留,山林間水霧搖曳,水墨畫一般幽靜。 但下面一點兒也不幽靜,游人們說笑的噪雜聲連綿不絕,風里還帶著串在一塊兒的各種佳肴的味道,最近的那股是甜絲絲的酒釀香氣。 他的視線落在令狐蓁蓁手上,她端著一只小瓷碗,里面還剩半碗酒釀圓子,她卻好似無意再吃,只出神地望著遠處水墨色彩。 秦晞下意識問:“沒我的份?” 她一下回神,垂頭望過來:“沒有,不過我可以幫你買?!?/br> 在大荒她可從沒這樣熱心過,還堂而皇之要過跑路費,真不對勁。他曉得了,自己不對勁的根源在于令狐的不正常,是大荒人變了。 秦晞決心打破砂鍋問到底:“要回禮嗎?” “不用?!?/br> “為什么?” “因為我愿意?!?/br> “為什么愿意?” 她好像被問住了,偏頭思索難題似的想了半日,才說:“我是小師姐?!?/br> 還當真想做好小師姐?秦晞一下樂了:“做太上脈的小師姐可沒那么容易。比如師弟我,該要報酬的時候,絕不心慈手軟,你也還是愿意?” 令狐蓁蓁舀了一勺酒釀圓子:“可以,你是你。我愿意是我的事?!?/br> 秦晞又像被一根繩子拽著似的坐直了身體,忽聽下面響起個熟悉的聲音:“叢華兄!你們回中土了?” 周璟正被葉小宛拉著去看霞云臺上的千年古杏花樹,一轉身便見一位身著玄白長袍的三才門修士含笑款款而來,正是顧采。 在靈風湖遇到可算緣分,周璟立即上前行禮寒暄,顧采風度翩翩的回禮只回到一半,冷不丁望見秦晞牽著身穿太上脈羽衣的令狐蓁蓁從紙飛龍上騰風而下,一時竟懵了,不知從何問起。 周璟見他滿臉迷惘,便體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而事關門派隱秘,只能裝聾作啞。 顧采好容易回神,忽然想起什么,低聲道:“對了,叢華兄,元曦,你們在靈風湖游玩倒要小心些,我懷疑有邪道修士作祟。今早有人放出奇異飛刃環繞靈風山,我正要用琉璃瓶捕捉,卻讓它跑了……” 話未說完,便聽令狐蓁蓁“啊”了一聲:“那個琉璃瓶是你的?” 第六十章 游人失蹤 顧采懵得越發厲害。 他對令狐蓁蓁的印象還停留在“她是個不通修行但言語行事都特別利索能干的大荒姑娘”這塊上,怎么突然就來中土,還穿著太上脈羽衣,還能用飛刃了? 他竭力讓聲音維持鎮定:“令、令狐姑娘,請問你放飛刃游山是何意?” 令狐蓁蓁答得簡潔:“把念頭附在上面,可以當眼睛用?!?/br> “附著念頭?”顧采倒抽一口涼氣,“那不是龍群飛刃?!??!你姓令狐……” 怎么一聽附著念頭就曉得是龍群飛刃了?現下輪到令狐蓁蓁有點懵。 顧采總算敏銳了一次,急忙解釋:“我是湊巧前些天查閱藏書樓書籍,無意中見到記載中提及令狐羽前輩自創殺招龍群飛刃,霸道幾近無解。原來令狐姑娘是令狐羽前輩的后人,失敬失敬?!?/br> 令狐羽在大荒個個喊殺,到中土來就被“失敬失敬”了,令狐蓁蓁覺著他多半是客套,就憑她翻到的令狐羽事跡,可怕可怕還差不多。 見周璟欲言又止的樣子,顧采再次敏銳起來:“此事我絕不外泄,諸位請放心?!?/br> 時隔五十多年,令狐羽的名字早已不如當年顯赫,年輕一輩的修士們十之八九不認識,然而太上脈把他的后人重新收進門下,總歸有點尷尬,此中利害,顧采還是懂的。 他唯一不懂的是,令狐蓁蓁到底怎么突然成修士的?她看上去一點修行過的跡象都沒有,眼見她收回紙飛龍,也是一絲半點靈氣震蕩都感受不到,實在好生奇怪。 顧采暗自糾結了半日,忽然小心湊近,且聰明地換了稱呼:“令狐師妹……” 秦晞立即提醒他:“是師姐?!?/br> “???”顧采今日連著懵,已快不行了。 “師尊交代了,她年紀小輩分高,一脈修士都叫她小師姐?!敝墉Z繼續體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是令狐師姐?!?/br> 顧采全然摸不著頭腦,只得期期艾艾起來:“令狐師、師姐,我此番請求或許有些唐突,不知你能否令我見識一下龍群飛刃……我聽說此術可以一化億萬,再億萬化一,實在想瞻仰其風采?!?/br> 又是一個想看龍群飛刃的,考慮到與他在大荒有交情在,令狐蓁蓁沒提銀錢的事,大方點頭:“好,現在看嗎?” 她轉身便走,顧采趕緊拉住她:“這里人太多,不合適?!?/br> 他凝神思忖合適地點時間,一時仍拽著她的袖子不放,喃喃自語一般:“……失蹤之人多耽誤一天便危險一天,還是要先找到線索,不知叢華兄一行在這里待多久……” 話未說完,忽覺一只雪白小巧的紙狐貍蹦跶上了令狐蓁蓁的肩頭,順著袖子往下呲溜,眼看便要落在顧采手上,他頓覺舉止不妥,立即松手,卻聽秦晞問道:“顯之兄,有人失蹤是怎么回事?” 顧采難免尷尬,他自言自語的壞毛病總也改不掉,竟就脫口說出來了。他們幾個一看就是單純來游玩,他不想讓自己的難事叨擾他們,可人家已經問了,避而不答反倒不好。 他只得嘆道:“是三才城有人失蹤,家里人求上仙門,問詢后得知是來了靈風鎮,我便前來探查。不過無論是鎮上還是這靈風湖,都十分平和安寧,不像有妖作祟,我懷疑是走了邪道的修士所為,今早見到飛刃才忍不住動手?!?/br> 令狐蓁蓁小聲問秦晞:“什么是走了邪道的修士?” 不等秦晞說話,顧采已毫無眼色地上了:“修士引天地靈氣修行,自當維護天地人之正道。一旦追求偏離了這個道,就是邪道,屆時無惡不作,無jian不為,甚至為了追求修為的極致,戕害黎民,掠奪元氣精血。這種邪道修士往往比妖類作祟還要貽害無窮,向來是仙門頭一個要鏟除的?!?/br> 令狐蓁蓁恍然:“哦,是令狐羽那樣的?!?/br> 顧采又尷尬起來:“令狐師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一旁的秦晞直接把話題扯回:“我也未發覺附近有什么異常,會不會那個人并非在靈風湖失蹤?” 顧采搖頭:“不是一個人,是一對夫婦,他們確然住過靈風鎮上的客棧,且行李還留著,房錢也沒結?!?/br>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懷疑是邪道修士所為,大有可能。中土妖想吃人害人,反倒沒有大荒鐵律的約束,下手也格外殘忍,一夜清空數百人的小村鎮絕不夸張,邪道修士則小心得多,往往這種零散瑣碎的失蹤,與他們脫不開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