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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羿出征前夕,已到了臘月,萬里江山皆是銀裝素裹的時節。天冷,尚有火爐可暖。但發生的另一件事,卻是直接將方羿推進冰窖,寒氣刺骨——安戈不見了。小八想吃糖葫蘆,安戈便帶著人出去買,結果一轉眼的工夫,人便不見了。小八找了許久,以為這人又壞心要跟他捉迷藏,結果跑了三條街,半人高的小身影氣喘吁吁,這才知道出了事。方羿幾乎把府里所有的人都派了出去,最后留下江仲遠和云舒君看孩子,他自己也出了府。心臟跳得厲害,恍若重槌落下的皮鼓,方羿很慌,直覺這次“失蹤”不簡單。府中出來江云二人,只剩了幾個孩子,和零星的奴仆。小八很是低落,一個人抱著膝蓋蹲在墻角,小小的身影背著光,仿佛碰一下便要碎了。大丫頭過去寬慰他,跟他說,沒事的,小安哥哥只是出去玩玩,馬上就回來了。他卻不理會,只抱著膝蓋,眼睛不動臉不動,許久許久,才道:“我又把他丟了......”大丫頭聽了這話,心頭當即被剜去一片rou。之前在永安縣,小八在安戈走后也是如此,抱著膝蓋,蜷在角落,哽咽著說:我把他弄丟了。小八一直很依賴安戈,盡管他不想承認。因為安戈是世上第一個給他穿衣裳的人,新衣裳。這一次能和魏書黎出來,亦是魏父與他的獎勵,魏父說,小八何日練成了古曲,便滿足他一個心愿。他每日天沒亮就開始撫琴,有時深夜醒了,睡不著,又爬起來練習。從始至終,他的心愿只有一個——見到安戈,再不分開。他們第一次分別,他賭氣扔了糖葫蘆。安戈這次失蹤,是為了給他買糖葫蘆。這甜進心里的東西,小八卻陡然覺得厭惡。小小年紀,卻承擔了太多與年齡不符的負擔。大丫頭心疼地抱著他,只聽見懷里的人悶悶道了一句:“我不會再吃糖葫蘆了?!?/br>安戈稀里糊涂地被推進一處小屋,整個人還沒有回神。他對著木門又捶又喊,嗓門之大,恨不得把天撕開一個窟窿。“開門!臭王八羔子!知不知道我是誰?在太歲頭上動土你們這些人活膩了是吧!”卻被身后的一個聲音打斷——“小安?!?/br>安戈捶門的動作一頓,嚇得蹦了一下——合著這屋里是有人的?緊接著又是一頓,覺得這聲音頗為耳熟,遂回頭望去,大驚!“國師!”安戈看到封若書的那一刻,全然忘了綁架,屁顛屁顛跑過去,樂呵呵道:“你沒死??!真是太好了!”封若書的眼睛轉了轉,徐徐落在他臉上,嘴角微微裂開,宛如漠陽城淪陷時,敵將高舉的鋒利彎刀,透著血腥的惡寒。“我當然不會死了,禍害遺千年么?!?/br>安戈湊上去的動作僵住,上下打量了封若書一番,心底翻出一股涼意。“國師你怎么能這樣說呢?”這人如今紅衫墨袍,束得一絲不茍的發冠亦然拆解,三千青絲悉數垂下,沒有約束,披在臉頰兩側,將俊秀如玉的容貌遮了一半。和煦的眸子不再清澈,反而透著幾分血絲,無端端讓人覺著沉重。“國師你,你變了,變好看了?!?/br>確實是好看了,眼尾上挑,唇色加深,眉宇之間隱約有兩絲妖魅之氣,與從前人淡如菊心如水的樣子判若兩人。“是么?”封若書還是那樣笑著,眼眸微虛,深不見底,讓人看不見內心所想。安戈遲鈍著點頭,“嗯......但是我瞧著有點害怕,可能是沒習慣你這身裝扮吧,時間久了就好了?!?/br>封若書眼睛定定地看著他——安戈還是老樣子,逢人變笑,了無憂愁。這些事經歷下來,所有人都變了,或死或傷,或善或惡,安戈卻還是老樣子。想來也真是不容易,能在這亂世保留一點純粹的真,許是很多人羨慕的。然則,這份不易與羨慕,在如今這硝煙四起的亂世,并不合適。安戈對他的想法渾然不知,只像老朋友一般抓著他被袍子包裹的手臂,眼睛發亮,“既然你還活著,不如跟我回去吧?猴哥找了你好久?!?/br>提及方羿,封若書心中唯有恨意,悵然一嘆,道:“他自然得找我了,我的死活,他最關心了?!?/br>畢竟他死了,眼前這人就安全了。“對啊,你失蹤的這些天,我們都很關心你。國師的位子一直空著,就是為了等你回去?!卑哺瓿闹芸戳丝?,似乎在找什么人,無果之后,又看向封若書,“對了,霍先鋒呢?叫上他一起吧,最近又要打仗了,霍先鋒上場的話,肯定又能立一大筆軍功!”封若書渾身震了一下,這次,臉上原本有的邪笑也沒了,整個人似是落了地獄般,一舉一動都透著寒氣。“在你們眼中,他只是個打仗的工具,對么?”他盯著安戈,眼中裂開了一條鴻溝,萬千的野鬼的手從縫隙探出來,張牙舞爪。安戈被這眼神嚇了一跳,他萬萬不會想到,從前逢人便笑的謙謙公子,如今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國,國師,你別這樣看我?!?/br>他訕訕退了兩步,嗓子眼像是吊了鉛塊,“我們沒當霍先鋒是工具啊,他武功那么好,上陣殺敵,立那么多軍功,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啊......”聽了這話,封若書嗜血的神情才收了收。他相信,這是安戈的真實想法。因為安戈沒心眼,不會口是心非,不會在背后捅刀,不會騙人。故而又笑了,雖還是那副邪魅的樣子,卻足以寬慰安戈的恐懼,“開個玩笑而已,別當真?!?/br>安戈心中已然有了陰影,背后的汗浸著里衣,黏糊糊的很是不爽。封若書將眼神調到梨木圓桌上,“餓了么?吃飯吧?!?/br>安戈將掌心在褲腿擦了幾下,對著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如何也提不起興致,只堪堪坐下,生硬地拿起碗筷,不扒飯也不夾菜,對封若書道:“一,一起吧?”封若書見他謹慎,便拿了一塊糕點放入嘴中,“飯菜無毒,放心吃吧?!?/br>安戈一怔——他當真是芝麻大點的心思都會被看穿。然則,曾幾何時,他與封若書生疏成這樣?翹了幾粒米進嘴中,味同嚼蠟,謹慎的眼睛轉了又轉,落到一盤獅子頭上。方羿特別喜歡吃這道菜,順帶著他也喜歡上了,于是將筷子伸過去。卻不料,身側襲來一陣霹靂掌風。安戈下意識避過,兩手隔擋了攻勢,驚愕道:“國師你干什么!”第134章受綁(二)安戈下意識避過,兩手隔擋了攻勢,驚愕道:“國師你干什么!”封若書未有答話,只手腕一轉,脫出禁錮,手指彎曲成爪狀,從另一側進攻。掌峰劃開空氣,聲如裂帛。接連的幾個招式角度都很刁鉆,安戈勉強權衡之后,注意到他暗紅的指甲,“國師你這是什么功夫?什么時候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