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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時照聽見外頭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眸底掠過一絲愉悅,將手中茶盞放到桌上,就站起身來主動向外走去。 卻在抬眼看見長歌的模樣時,腳步重重僵在原地。 此時的長歌褪下了一身寬大粗.硬的道袍,換上月色滾邊的三繞曲裾,裊裊之態,若柳扶風,與她原本的花容月貌相得益彰,叫人驚艷。 然而時照的目光卻不在她的臉上,反而一雙眸子死死盯在了長歌的頭發上。 只見她將滿頭青絲束起,攢成了墮馬髻,發間無甚多余的裝飾,唯有一支綠松石色的步搖,隨著她款款走來,輕輕搖曳。 此時的長歌,不見了她做長寧郡主時的灼灼鋒芒,周身素淡的衣裳與發飾都襯著她寧靜平和的一個,婦人髻。 然而如此溫柔淡靜的她,卻剎那間將時照刺得眼睛都紅了,他袖中的手驟然間攥緊。 片刻后,時照卻又倏地笑了。他凝著長歌的臉,輕嘆一聲:“你這些年的花樣真是越來越多,連我都快招架不住了。也是虧你想得出來,為了躲我,竟連婦人髻都梳上了?!?/br> 長歌對上他眸底漾開的柔情,心頭微凝,而后波瀾不驚道:“晉王殿下同我去院子里走走吧?!?/br> 時照聞言眼中閃過一道驚喜的亮光。這還是許多年來,長歌第一次對他表現出親近,她甚至屏退了蓁蓁和夭夭。 蓁蓁是長歌的貼身婢女,這么多年長歌在京中肆無忌憚地橫著走,仗著她長寧郡主的身份固然是一個原因,還有另一個原因卻是蓁蓁。 蓁蓁是當年的慕夫人親自替女兒挑選的人,萬人莫敵,只要有她在,便是皇宮里的禁軍傾巢而出,沒有小半個時辰也動不了長歌分毫。 她此時卻將蓁蓁屏退,時照一顆老成持重的心終于難得失了一回節律,走在長歌身旁,滿心柔情。 夭夭看著兩人的背影,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蓁蓁:“姑娘這回不怕綠光一路跑去京城找秦王殿下了?” 蓁蓁翻了個白眼:“……” …… 長歌與時照兩人無言,靜靜走到了院中最大的一棵桃樹下。微風拂來,落英繽紛,帶著淡淡的桃花香灑落兩人肩頭。 長歌抬手,一瓣桃色花瓣落在她白皙的手心,她目光靜靜看著手中花瓣:“晉王殿下覺得,這世間什么花香最好聞?” 時照聞言,轉頭看向長歌,倏地笑了:“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長歌收攏掌心,轉頭看向他:“此刻?!?/br> 時照好看的眉頭微挑:“我試探你一次,你試探我一次,倒是公平?!?/br> 長歌轉開目光:“回來這一路我就在想,分明你未見過我的真容,卻一眼能將我認出來,要說是小時候那不多的日子里留下的記憶,我是怎么都不信的,總要有什么痕跡。直到剛才我發現,我丟了張帕子。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做人一向心眼兒多,我的帕子什么特點都沒有,怎么我前腳剛丟了張帕子,你后腳就找到了我?除非,你不是用看的,而是用聞的?!?/br> “我這個人不止心眼兒多,還挑剔。我這香挑了數年才挑到,自覺天上有地上無,驚艷無雙,十多年來從未換過,一直是出自同一個師傅之手?!遍L歌緩緩看向時照,“晉王殿下是如何做到不動聲色在我的香中做了手腳?而我竟未有半分察覺?!?/br> 時照凝著她,倒也不隱瞞,坦言道:“因為我就是那個調香師傅,你這十多年的香都是我親手為你調的,你說我還需要動手腳嗎?” 長歌眼底剎那間掠過驚訝,半晌,她輕輕一笑:“晉王殿下深藏不露,竟還有這等本事。我說呢,你怎會從無探我容貌的心思……” 連當年的時陌去西夏前都想法設法要看她真容,生怕世事難料,兩人從此在人群里走失。 時陌失敗了,時照卻是從一開始就沒有露出過半分的好奇。 原來他是在這里等她呢。 自她用了他的香起那一日,她就已經被時照攥住了尾巴??蓢@她竟毫無所覺。 想想又不對。 “這香我用了十多年,但我易容卻不過六年,你怎會想到這么一招?” 時照的目光緩緩黯淡下去,他沉默片刻,輕嘆一聲:“長歌,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嗎?” 長歌沒吱聲。 時照靜靜看著她:“當年,皇上南巡,鎮國公護駕。因隨行有皇子公主,皇上對你偏愛,于是讓鎮國公將你也一并帶上。你我年齡最是相近,那時他就曾戲言,等你長大了,要將你賜給我做王妃?!?/br> 長歌抬眸看著他,似笑非笑:“是嗎?怎么我記得你小時候不喜歡我呢?聽說了那個戲言,轉頭就把我騙出去賣給了人販子?!?/br> 時照臉色一白,半晌,自嘲一笑:“大概無論我如何告訴你,我其實是喜歡你的,你也不會信了吧?” 長歌沉默。 “我怎么會不喜歡你呢?我只是不喜歡時陌,而你卻總要去接近他,我想讓你注意到我??珊蕻斈昴晟?,陰差陽錯,竟讓你落到了人販子手里?!睍r照蒼白一笑,“長歌,你走丟后,我四處尋你,日夜不歇?!?/br> “嗯,我知道?!遍L歌點點頭。 時照眸光乍亮:“真的?” “真的,我還記得,我那時候雖然發著高燒,但沒有完全昏迷,半睡半醒著?!遍L歌笑了笑,“你那時候也就十歲吧,沒有現在高大,挺小的,卻獨自一人騎著高頭大馬,帶著皇家禁軍風馳電掣地追過來,很是威風。你一聲令下要搜車,將擄走我的人販子嚇得半死。我那時候渾身guntang就躺在車上,你還親自掀簾上來看……我迷迷糊糊間看到你了?!?/br> “可我明明搜了車,同你面對著面那么近的距離,卻終究沒能將你認出來?!睍r照拳頭上崩出青筋,笑得極為苦澀。 就是那一次的錯過,注定了他與長歌這么多年來的走失,成了他心中愈合不了的傷。 “這不怪你,我當時那個樣子,別說是只有十歲的你,就是皇上親自到了也認不出我來?!遍L歌公平地寬慰他,“主要怪我嬌氣過了頭,頭天落到人販子手里,第二天就染上了水痘,到第三天就滿臉都是高燒不退……” 當年她可以說是面目全非了,所以她至今都不懂,當年的時陌到底是怎么把她給認出來的? 那時候他不受寵,雖比時照大了三歲,身邊卻連一個人都沒有。他沒有時照出現得早,沒有時照出現得威風,他獨自一人自風雨里走來,狼狽不堪??墒撬谒婺咳强诓荒苎缘臅r候,一眼就將她給認了出來。 她記得,當年那兩個人販子是一對夫妻,他們擄了她以后就一路向南逃亡。晚上不給住客棧,只撿破廟和一群乞丐擠在一起。她出水痘以后,他們也不愿意給她尋大夫,直到她奄奄一息了,才勉強找到個江湖郎中來給她瞧。 那天下著好大的雨,那個破廟四處都在漏雨。里面除了她和那對夫妻、江湖郎中,另有幾個勉強來避雨的行人,但所有人都當她是那夫妻的女兒,沒有任何人生疑。而她那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