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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建國每半年就要押送他身體檢查一次。平時蘇晏熬個夜,厲建國能把他的耳朵念下來,現在只是這么說一說,顯見得其實自己也有點后怕……蘇晏抿嘴唇。忍了兩下沒忍住,眼淚還是噗噠噗噠掉下來:“你昏了整兩天了?!?/br>厲建國把他攬到懷里:“乖乖,這不是沒事了嗎?!?/br>蘇晏不敢壓著他,姿勢很別扭。厲建國一點點順他的頭發:“那你就挺了兩天?”蘇晏蹭在他頸窩里搖頭:“你兒子,還有譚學姐,都跟我換著來?!毕肓讼?,不敢撒謊,就又說,“但你不醒,我也睡不好,離了這里就心慌。就在沙發上湊合瞇一下?!?/br>厲建國臉繃了一下。又嘆一口氣。湊過去親親他。那之后蘇晏就無心工作,也不敢讓厲建國接著上班了。兩個人直接撂挑子。很造成了一些動蕩——還好彼時蘇文愉已經在華爾街歷練多年,厲向東也頗能獨當一面,很快完成交接控制了局面。蘇晏本來想讓厲建國把厲苛請回來鎮場。然而厲苛沉迷跟蹤,變成了一個胸無大志的stalker。在凌思遠學校對面買了一個小房子,陽臺上種著一溜凌思遠喜歡的爬藤薔薇花。蘇晏遠遠地看著,說:他倒是比我們還瀟灑。對此很不滿的退休蘇總裁立刻開始了瀟灑之旅。厲建國的病可大可小。主要就是保持心情放松,不要做太壓力太大,好好休息。兩個人于是把年輕時候想要去,但又沒去成的地方,都一點點地去了。一年就走了大半個地球。第二天春天落在巴黎,正趕上楚玄旗下的牌子拍大片,兩個人好奇,偷摸帶著吃的去探班——設計師正為找不到合適的模特焦頭爛額,一看他們倆進來,二話不說拽著厲建國求他換衣服,還硬要他留下來走秀。搞藝術的多半都有點瘋。熱情起來嚇死人。厲建國拗不過,何況也沒什么其他事,就真去走了。開秀和閉秀。帥得蘇晏心潮澎湃。坐在第一排恨不得站起來給他打call。拉著楚玄不斷地說“好帥好帥,比平時更帥,拍大片怎么沒穿這套”,當場劃卡當季該品牌設計每種一件。厲建國下了秀,還帶著妝,就被撲了個滿懷。因為厲建國的身體問題,兩個人好久都不敢滾床單,蘇晏想要得厲害,抓著他就往車里塞,和綁架一樣帶回賓館。怕厲建國身體負擔重,讓厲建國躺著不許動,自己擴張好了,慢慢坐下去,扶著厲建國的肩自己動。“堅持跑步還是有用的?!?/br>厲建國給他點贊。經過這一次意外的經歷,兩人都覺得接觸新的東西有意思。紛紛決定去學習。報了以前從來沒有學過的藝術班。蘇晏學畫畫,厲建國學攝影。兩個人又在同一個學校里當起同學來。在學校旁邊租了一個不大的房子,只帶一個保姆和一個管家,日子過得很閑散。兒子打電話過來問危機怎么辦,兩個人哈哈大笑:倒閉就倒閉,別想怎么辦。蘇晏畫厲建國,一個月素描就能存五六個本子,后來真的辦了畫展。都說他的新人物畫很好,畫面上帶著情緒。蘇晏想廢話,這是愛情的味道。厲建國拍日常比較多。喜歡拍街頭。偶爾拍了一張,蘇晏站在窗邊,放到自己的網絡賬號上,沒幾個小時轉發破萬,嚇得他第二天就炸號了:“這么好看,才不能讓別人看?!?/br>蘇晏笑得前仰后合。這個時候眼尾的魚尾紋已經很明顯。睫毛也不像年輕的時候那么密??尚θ葸€是和小時候一樣。小靨窩、皺鼻子、臉頰飛上微微的紅,都一樣。他們每一年回一次國。大年初一,去求符。蘇晏跪著磕頭進去,一步一下,五體投地。厲建國沒想到這么嚴格。后來知道了,就和他一起。六十五歲的時候,兩個人一起去了西藏,轉山不比當地人差。蘇晏很得意,說這算是有提前預習。七十歲去了北極。在極光下接吻,說八十歲還來。八十歲果然又來了,這一次沒有看到極光,只有漫長的銀河,搖搖欲墜地懸在頭頂上。蘇晏說生得早了,不然應該可以做飛船上天的。厲建國大笑,說我們可以選擇靈魂上天。彼時他們已經很老。皺紋顯而易見。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小毛病——厲建國少一些,蘇晏多一些——出行的時候,總要格外小心一些。以前蘇晏總愛讓厲建國抱著走,現在手牽手比較多。真正插入幾乎沒有,偶爾互相做個手活,還小心翼翼的。開始習慣開一些身體機能的玩笑。甚至死亡的玩笑。明明年輕的時候那么害怕的事,到老似乎也還好。兩人約好,無論誰先走,另外一個就跟著來——有人陪伴,就連死亡也不那么可怕。八十五歲的時候,厲向東有一天問厲建國,你的晏晏還是最可愛嗎。那時蘇晏精神已經很不好。吃不下什么東西。瘦得很厲害。皮膚都皺起來,干巴巴地覆在尖銳的骨骼上。沒有力氣。眼睛都不太睜得開。每天要睡很久。厲建國陪著他,每天親自給他擦拭身體,慢慢地細致地按摩肌rou。給他讀年輕的時候他讀給自己聽的書。又或者只是靜靜坐在一旁看著他的睡臉,一看就是一個下午。——聽到這個問題,年逾古稀的老人笑了一下,目光望向陷在被褥里的戀人,與七十年前一樣溫柔如水:我的晏晏當然最可愛。蘇晏走在夏天。恰巧正是暑假前后。醫生和厲建國說,已經無能為力了。措辭很委婉,態度也很忐忑。怕厲建國發火。厲建國卻很鎮定。拿煙在嘴里叼了一下,又放下。他的兒子,蘇晏的兒子,帶著孫子們一大家子都來了。全都不敢說話,看著他,等他拿主意。厲建國就說:“你們都出去吧?!?/br>蘇晏一陣清醒一陣模糊,靠著藥物吊著一口氣。厲建國脫了鞋子,爬上床去,像小時候那樣把他圈在懷里。蘇晏感覺到他,湊過去蹭了蹭,低聲說:“厲爸爸,我有點害怕?!?/br>厲建國很細致地親他:“有我呢,別怕?!?/br>又說:“我很快就來,你上路的時候,走得慢一點?!?/br>蘇晏說好。大家都以為厲建國會哭得很厲害。然而并沒有。他清晰、冷靜、鎮定,條理分明地辦理了蘇晏的葬禮。并且計劃了自己的。他果然去接受了安樂死——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通過審查測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