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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了,整整一個下午,二人都未發一言,各居屋內一角。醒林臉上微微的發燙,不知在發什么呆,而天擲則面無表情,很明確的在回味。及至夜間,天擲終于乏了,他走到高榻邊上,望著自己又厚又軟的被褥,回過頭,向連著兩夜在圈椅上端坐的醒林道,“你過來?!?/br>醒林聞聲慢慢走過來,天擲指著高榻道:“你真的不睡這么,真的軟極了,你摸摸?!?/br>醒林的臉又微微燙起來,一句本能的“不要”還未說出口,忽而想起中午,自己把裝模作樣和“為天擲好”都去他娘了。此刻又惺惺作態什么?他俯下身,摸了摸那紅色的錦被,觸手細滑,往下摁了摁,輕厚煊軟,他在燈下向天擲微微一笑,輕聲說:“是很軟?!?/br>天擲拉他,“你躺一下?!?/br>醒林從容的向榻里側身躺下,淡淡的一笑,“陷進去一般,讓人不想起來?!?/br>天擲獻寶一般道“那正好,一起睡床?!?/br>立刻也在他身側躺平,望著屋頂笑了一聲,回過身面對著醒林。幽幽燭火映著二人的臉,他倆面對著面,醒林不禁也輕輕一笑。夏百友曾說他又風流、又溫柔,又清純。此時,此刻,此地,他只剩下十成十的溫柔。他問天擲:“你笑什么?”天擲一片天然的喜悅,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覺的很好?!?/br>自從天擲神志不清以來,一心喜便只會說真好,很好。醒林一笑,他也覺得此刻很好,只望二人在這夜永遠睡下去。沒有以往種種,也沒有日后種種。天擲朝他湊近了點,二人幾乎呼吸相貼。這里太溫暖,身下有數層厚褥,身上有香軟的錦被,枕頭幾乎陷進半張臉?;锜魮u曳,熱氣一蒸,比忘月窟那草床不知舒適多少倍。二人不知不覺昏然入睡。醒林睜開眼時,聽到清晨樹梢的鳥鳴聲,靜謐安詳,這一夜竟安然無事。只是他的臉上貼著另一個人,原本睡前與他呼吸相撞的人,此刻臉埋在他的臉下,扎進枕頭里,略一掙扎便能吻上他的唇。他輕輕退后,望著枕頭里深藏的半張臉。按理說,醒林自小錦衣玉食,在父親的羽翼下長大,可是從小到大,他的心中總是深深存著一股凄惶的近似苦澀的東西。他知道已有無數人艷羨他,有無數人比他受的苦難更多,他不敢自稱那東西是苦澀,只敢說那一股沉重——撞上昨夜的輕與甜,忽然被撞飛了。這二十幾年積攢的沉重,終于換來昨夜一點點的甜頭。醒林閉上眼佯睡,不料卻真的頂著晨光酣然入睡,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又清醒,而身旁的人竟然還在睡。他磨蹭了小半個時辰,終于施施然起身,輕輕下榻,敲敲睡得發疼的肩膀,向門外走去。除了側門,果然看到在窗下打盹的鬼哥兒,大殿里的幾個人已安排他人看守,鬼哥兒日夜盯著尊主和始終不能放心的醒林。鬼哥兒聽到他的腳步聲,立刻睜開眼,道:“真走運,又是一晚熬過去了?!?/br>醒林道:“他不一定只在夜里發狂?!?/br>鬼哥兒自然知道,只是總覺得夜深人靜,更易招災患。他道:“呸呸呸!快別說晦氣話?!?/br>醒林一笑,道:“其實,尊主的事雖然棘手,但此時,不是山下仙門百家更讓人不安么?”他問鬼哥兒:“若是消息走漏,十二掌門趁機攻上玉房宮,忘月窟不是要全軍覆滅了嗎?!?/br>鬼哥兒閑扯了根草叼進嘴里,翹著腿,望著醒林,道:“不怕,誰敢走漏消息,我立刻殺了他?!?/br>醒林望著他這幅樣子,不知想到什么:“你雖與他身世相近,性子卻全然不同?!?/br>他這話無褒無貶,鬼哥兒卻習慣說話壓人一頭,立刻嗆了一句,“沒辦法,從小沒被教好……”這句話說完他便頓住——他從小就是眼前人教養大的。鬼哥兒不由自主收起邊翹邊搖的腿,心中壓了塊石頭似的。醒林心中嘆了口氣,回身走了。他近來確實瘦了不少,背影更顯單薄凄清。鬼哥兒忽而想起,自己剛把他擄來時曾重重踢過他幾腳,把他綁縛在大殿時,他臉色蒼白,如同丟了半條命似的。這幾日他卻從未顧得上身上的傷。自己雖年幼,下手卻一向重,這不是他教的,是自己在小鬼嶺廝混時學的,如今卻用在他身上。無論他對尊主之情是真是假,情分幾何,他對自己一向是極好的,如父如母如師如友,甚至比尊主待他更親近。這也是他當日不能任那幾個仙門弟子隨意說他的原因。自己脾氣不好,乍知他其實是潛伏的jian細時便猶如父親背叛家門在外找了外室一般,氣的昏頭。但其實……整個忘月窟最不該傷他正該是自己……鬼哥兒心中涌起一股難言的懊悔。他在這允自懊悔,醒林卻未放在心上,這一日從天擲醒來,他便小心留意著,怕天擲白日里忽然發狂。他和天擲在玉房宮內漫步,可容數千人的大校場是醒林執意要拉他去之處,大校場如今空空如也,銅柱的火盆中只有灰燼,醒林看著空中的數個銅盆,想起他們燃燒火焰時的模樣,想起明月下,火焰中,矯若游龍的身影。他看向校場大門上方的空屋子,那時候自己和夏百友等人荒唐度日,鎮日酒rou不離手,千英百絳榜最后一日時還在那里廝混作樂,全沒一點正經事——當然現在也沒有。不過他已不執著了。他二人又踱步至餐廳,客院,花園等處,把玉房宮逛了十之三四,玉房宮大極了,剩下的只得明日再逛。傍晚,天擲打坐調息,醒林卻累的受不住,只說在榻上稍憩一會兒,未想到一挨那又厚又軟的枕頭竟深陷進去睡著了。直到月上中天時,被身旁一聲巨響砸醒了。他被嚇得心頭一震,睜開迷蒙的雙眼,只見黑夜中,一個人影似是剛從榻上下來,推倒了沉重的紫檀桌子,銅鏡等物滾了一地。天擲仍蒙著雙目,他乖極了,醒林為他帶上的黑紗,他絕不擅自解開。而醒林出于某種心思,一直假裝忘了這碼事。此刻,天擲站在自己身前,卻并未向后看他一眼,只沖著前方而去。醒林知道門在前方,一時心都嚇涼了,唯恐他出門惹下大禍,手比腦子還快,一瞬間從榻上跳下來,緊緊地從后箍住他胸背處。門外已站了個人。天擲雖沒了修為,身手和力氣卻如鬼怪一般,一把揪住攔醒林的手,向后一擰一折,只聽咔嚓一聲,他的手臂軟軟的垂下。醒林疼的瞬間眼冒金星,但仍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