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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每次看到費斌這種狀態,厲宇丞心里會涌起一種莫名其妙的踏實感,就像……他看著費斌,啜了口白開水。就像費斌還沒退學,就像費斌也在努力考大學,就像他倆還處同一個頻道里。“你字越來越好看了,”費斌往后翻了兩頁,“記得以前有人說你以后能出本字帖來著?”“說的都是恭維話,沒法當真?!眳栍钬┱f。“嘖嘖,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費斌捏起嗓子指著他,“你這死小孩兒!”“寫得再好我也不會去出字帖,”厲宇丞沒理他,低頭把等旋亮了一些,“我以后……”“知道知道,”費斌比了個□□的姿勢,繼續指著他,“你要當神槍手,Biubiubiu?!?/br>“……到底誰不能好好說話?!眳栍钬┮沧髁藗€□□,“Biu?!?/br>所以才說傻逼是會傳染的……厲宇丞看著費斌很愉快地笑成一團,從靈魂深處感到一種深切的無奈,但表現在唇邊卻變成一個輕輕揚起的弧度。厲宇丞喜歡玩兒槍,這是費斌從以前就知道的事情。小時候打那種五塊錢一板的氣球,厲宇丞一個人砰砰幾秒就能消滅完了,所以費斌特別樂意帶他去那兒玩,一眾大人和小毛孩艷羨的目光讓費斌十分得意。后來上了高中,厲宇丞辦了張射擊俱樂部的卡,每次要坐兩個小時公交車才能到,他算著次數,一周去一次能持續大半年。班主任老梁知道他這個特長之后,一度興奮沖頭想幫他報名當兵,但是費斌的爾康手還沒伸出去,體檢結果把老梁一腔熱血澆成了煙——厲宇丞心臟有點問題。這個事,費斌也從以前就知道了。他倆八九歲那會兒,厲宇丞夏天只有一件單薄的小背心,所以隱隱約約地看見他前后一塊對穿的疤。樓里鄰居背后小聲說那是他媽發瘋時候拿刀刺的,再多的費斌沒聽清,沈蓉捂著他耳朵不讓聽。再大一些就沒見過了,費斌盯著厲宇丞胸前看,感嘆現在這衣服質量怎么直線上升了呢……連個濕身Py也難整……煩死人了。厲宇丞的習慣是十二點睡,高考倒計時了也雷打不動,到點就關燈,但要是費斌來了他就會往后挪一些,陪他多看半小時書。“啊……我困死了,”費斌作死魚狀趴著,“不走了,讓我睡這兒吧?!?/br>“……那我關燈了,”厲宇丞洗了澡出來,摸上開關,“你沒跟沈姨打招呼,醒了趁早回去?!?/br>費斌揮了揮手,四周隨著“啪”的一聲陷進黑暗里,他聽見厲宇丞回臥室短暫的腳步聲,在心里跟著一下下數著。一,二,三……沒了,估計到床了。費斌翻了個身,手臂貼在眼皮上,他是真挺困了,上高中前連續熬幾個通宵看書都還能神采奕奕地蹦幾個圈,現在剛過半夜就得提前切換老年人模式ON。但是老年人也挺好的。四舍五入一下就是白頭偕老了。可能是四周太靜的緣故,費斌看著天花板沒什么睡意,各種睡姿來回換,最后好不容易找了個側身睡的姿勢時,目光就剛好對準了書桌。家里沒有電視,厲宇丞就把客廳當做書房用。木制的書桌上課本堆成了小山,除了面上這些,抽屜里也滿滿當當放著書,書書書書書……除了一個抽屜,那里面放了一把槍。槍很舊,外面裹了一層槍套,聽厲宇丞說是俱樂部老板送他的舊模型,厲宇丞很珍惜地特意空出來了一個抽屜來裝。費斌盯了一會兒那個抽屜,眼睛干得不行,兩手舉高,他邊打哈欠邊伸了個懶腰。今天過得不錯。費斌掰著指頭數,白天去店里轉了轉,晚上去了一中接厲宇丞回家。回來還喝了湯。“那邊”暫時很消停,他目前沒事干,過幾天也沒什么事干……哦對了,清明節要陪厲宇丞去掃墓。厲宇丞厲宇丞厲宇丞。啊,人生啊,多么美妙!其他的先放一邊不說,至少這種表面很平靜的生活對于費斌來說十分舒坦,就像浪花順利達到海岸,陽光下的秋千輕輕搖擺。直到不久之后。第3章三真的感覺就是不久之后。費斌咬著煙,手隨意地插口袋里,煙霧繚繞在眼前讓他有種溺在一片空白里的感覺。今兒個天氣很好,沒有風,他看了會兒天之后轉過了身。身后一片黑壓壓的隨扈。費斌皺起眉,離得最近的隨扈低著頭:“費先生,會長叫您趕緊過去……”他沒有理,視線越過去四處尋找,而后一頓。厲宇丞站得不遠,但是隔著這么多人,忽然就讓費斌覺得這人遠不可及,任他怎么伸長手都夠不著的那種。就在這時,厲宇丞似有所覺地抬起了眼,跟他對上了目光。眼眶紅了。費斌沒看過厲宇丞哭,這會兒見他眼皮都紅腫著,有點兒心疼。他一直努力控制著讓心情保持平靜,但這被厲宇丞勾起來的一點點波瀾就像撕開一道口子,連同奔騰的絕望悲痛一起涌上來把他淹沒了。這種心情放別人身上可能得肝腸寸斷,但是費斌做不到,雖然他挺想現在立刻馬上就在這兒嚎倆嗓子的。但是不行。“我明天回去?!彼f。隨扈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但只聽費先生略帶沙啞的聲音:“老頭要是著急……那就急死他吧!”費斌在公墓從上午站到太陽西沉,隨扈來了幾波走了幾波,天邊越漸露出漆黑的顏色,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回去吧?!?/br>“嗯?!彼c了點頭。從厲宇丞大二開始,沈蓉的身體就不太好了——其實一直都沒怎么好過,最后的那段時光里只能靠呼吸機和營養液拖著。打開燈的一瞬間,屋里各種醫療儀器就這么猝不及防地進入視線里,厲宇丞拉了他一把:“去我那兒?!?/br>“沒事,”費斌看了幾秒鐘,還是關上了燈,“不過我今天還是不想待這里?!?/br>“想吃什么嗎?”厲宇丞頓了頓,拿出鑰匙,等感覺嗓子恢復了點正常才重復道,“吃什么?”“做骨頭湯吧,”費斌兩三下蹬了鞋,進了屋直接往沙發上一躺,他閉上了眼睛,“我偷聽了你和我媽說話,她把秘方都告訴你了?!?/br>“……好,”厲宇丞拖了個凳子過來,“我把秘方都記……”他沒再說下去,費斌拉過他的手,指頭在掌心輕輕搓著。這是個下意識的動作,尤其費斌現在不知道是醒的還是睡的,但是這個小小的舉動讓厲宇丞不由得收緊了掌心,溫著費斌冰涼的手。“你那時候什么感覺?”費斌忽然小幅度地嗡動嘴唇,“會覺得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