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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事實,讓故事走了樣。秦秘書被殺,劉部的副手王奇志也確實遭到滅口,被隱瞞的真相是,兩樁案子出自同一人之手,用的同一把槍。羅強也曾經用這把槍,抵著邵鈞的頭顱,最終一念之間,做出了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善、最英明的一個決斷,放下屠刀,放走了這小孩,這個后來重新出現在他生命里的傻乎乎的饅頭。80、第八十章酸甜的果實邵國鋼那天真讓他兒子傷著了,窗外大梧桐樹的葉子撲撲簌簌落了一地。邵國鋼鐵青著臉,忍著難受:“邵鈞,你想讓我怎么做?怎么做你才滿意?”邵鈞茫然地望著窗外,不說話。他還能讓他爸爸怎么做,現在吵,鬧,還有用嗎,怎么做能挽回羅強的無期?而且,這能算是他爸的“錯”嗎?他爸爸做錯什么了?邵國鋼說:“鈞鈞,你小時候,有幾年過得不幸福,是你爸對不住你。我現在想補償你,你給你爸機會嗎?你回家吧,行嗎?”邵鈞死死咬著嘴唇,不點頭,眼中的水逼在眼眶邊緣,一只腳踩在懸崖邊。他不能點這個頭。他倘若這一回給他爸爸機會,就等于再也不給羅強任何機會,徹底結束一切,讓羅強那個罪有應得的大混球,蹲在清河監獄三十年,蹲到老,蹲到死,為這個人前半生所犯下的無數罪孽,徹徹底底地償債。原本就是這混球該償的債,栽在姓邵的一家子手里,這人一點兒都沒冤枉,報應。邵國鋼粗糙的手指撫在桌子上,因為情緒激動而雙眼發紅,做著最后一絲努力:“鈞鈞,上回在醫院里,你答應過,忘了嗎?”邵鈞嘴唇囁嚅:“……”邵國鋼說:“你答應過,只要老子能破了十多年前的案子,讓你mama地下有知,安心了,真兇也伏法了,你就不再計較以前的事,你就愿意回家。鈞鈞,答應你爸的,算數嗎?”邵鈞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水霧……廚房溫暖的灶間里,羅強背身站著,寬闊的肩膀籠著燈火,給他捏小燒賣,灶頭上火光溫暖,明亮。他想起他親口對羅強講過的話。羅強一遍又一遍地跟他確認,你當真向你爸爸保證,如果他能破案,抓到當年的兇手,你就離開清河,過正常人的生活,是嗎?他那時候驕傲又自信地拍著胸脯跟羅強保證,你放心,我不會離開這里,我永遠都不撇下你……邵鈞直到今天才明白羅強心里一直在想什么,直到今天才明白,是他錯了,他大錯特錯,是他的固執、任性、輕率當年傷害了他爸爸,如今又害了羅強。是他自個兒一步一步把他最愛的人推向深淵,甚至是逼著,趕著,促使羅強最終選擇了自首,踏上一條絕路。邵鈞眼眶通紅,緊咬著嘴,咬到疼,咬到下唇出血。兩個親人,他必然要對不住一個,要舍一個。邵國鋼現在什么都有了,事業,官位,錢,家,年輕漂亮的媳婦,兒女雙全。可是羅強什么都沒了。那天,邵鈞從局長辦公室奪門而出,撞開門口抻著脖子聽熱鬧的兩名小警帽,沖下樓,飛奔而去。他沒辦法跟他爸說實話,他除了耍賴、失信、食言,已經沒別的可以面對他爸爸。邵國鋼追出去,一動不動地站在樓梯口,從那一刻開始,心頭一片狐疑的陰影,越來越大。他插在外套兜里的兩只手都攥得疼了,眼睜睜地看著他兒子從他眼前跑走,頭也不回。****邵鈞再一次開車回到監區,他頭頂的天空都仿佛變了顏色。湛藍無云的天穹就像一幅透明的薄薄的鏡幕,照亮他的眼底,映著他的心。他站在清河農場外圍的半山腰上,俯瞰一大片果園林場。這片地是三監區從外面承包的果園,種植了很多蘋果樹、梨樹和棗樹,很適合北方天氣,每年收獲頗豐,給監區集體創收。每到秋收打果實的季節,全監區的犯人都要拉到野外勞動,爬梯的爬梯,抬筐的抬筐,把摘下來的蘋果分揀打蠟,給梨子包上防潮紙,打包裝箱,運出山去。邵鈞遠遠地望去,果園里人頭攢動,無數個穿著囚服的高大身影在林間晃動,果樹枝頭掛滿碩大沉甸的紅果子……邵鈞踏進腳印嘈雜的果園,皮靴靴頭沾滿新鮮的泥土。他在熟悉的人群中穿梭,尋找自己熟悉的那個人的味道。羅強這些日子也跟著大隊出來野外勞動,干活兒干得很苦。羅強穿著短袖緊身白背心,背心上汗水浸漬著泥土,臟兮兮的,脖頸和手臂線條消瘦修利。幾天不見,這人似乎又瘦了,后背和腰胯上的肌rou更加緊實。邵鈞因為需要跟這個人冷戰,每天刻意不進七班的宿舍,不去檢查羅強的內務,可是實際上關心著呢,每回都躲在暗處,墻角拐彎處扒出一只圓溜溜的眼,偷偷地看,把羅強渾身上下細細地打量,哪肥了,哪瘦了……他看到羅強站在高高的大棗樹下,拿長竿子熟練地打棗。棗子噼噼啪啪往下掉,七班其他崽子每人舉個簸籮接著,撿著。羅強又扛了一把木梯子,架到蘋果樹下,上樹去摘蘋果。羅家在延慶郊區有一片自家承包的果園,因此羅強干這種鄉下人的農活兒很拿手,什么都做得來,做得溜索著。邵鈞躲在樹后頭,就癡癡地看著,凝視著羅強讓秋老虎的毒日頭烤焦了烤爆皮了的額頭和后脖梗,看羅強臉膛和胸口紅銅色的皮膚,都看呆了。他偷窺到羅強一頭扎進茂密的樹冠,摘了兩只最大最熟的蘋果,眼角一掃,四下沒人注意,偷偷把蘋果揣兜里了……為了活躍勞動氣氛,小馬警官還把他宿舍里一只手提音響給搬來了,在果園旁邊哇啦哇啦放著歌。一首一首的歌,Beyond的,周華健的,王杰的,都是九十年代老歌。這一輩的人個個都會唱,一邊勞動一邊哼歌。“這些年你好不好,好像瘦了……”音響里傳出沙啞粗糲的男聲,透著一股子悲涼的味道,滄桑中又透著希望,像一只粗糲的大手掌摸到心口,撥弄人的心弦。“有沒有我不重要,遠遠想著你也好。離開你其實我不見得過得比你快樂!明明我就是你的,你的權利我還留著!我很認真改變自己努力活著;面對人前人后的苛責,我還在等……”邵鈞在歌聲中發怔。他看見羅強從樹坑里抬起頭,靜靜地聽歌,腰桿挺直,像荒原上的一棵樹。羅強慢慢走過去,站在音響前,按下暫停,再回放,一遍一遍地,不停地重放那首歌……“或許你會笑我怎么會如此愚蠢;難道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