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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泊總覺得他沒欠衛淅人情,何以這家伙又帶著一身傷,落在他手里。七味幫衛淅脫去沾染血跡的衣物,解到襯袍時,在袍中翻出一條絲絳。這絲絳原是折疊整齊,貼放衣襟里,因為胸口有刀傷,血液滲透三層衣物,也把這條赭色絲絳染紅。七味取出它時,整條都是殷紅色,觸目驚心。沈之泊端詳絲絳,絲絳的樣式,不像□□物品,珠子的串法頗有特色,看著倒是條高麗絲絳。高麗絲絳?這是青筠的物件吧。這般貼身的物品,怎么就落你手里。罷了,敬你是個癡情種。七味將衛淅身上的衣服脫凈,不免也發現捆系在襯袍腰帶上的木盒。沈之泊打開木盒,瞥上一眼,幾乎同時,他便他知道衛淅身上的傷是從何而來。這人要么作jian犯科,要么為人賣命。昏暗燈光下,衛淅身上大大小小傷口不小,有幾處舊傷還沒愈合,又添新傷。該上藥的上藥,該縫合的縫合,沈之泊挽起袖子,忙碌起來。深夜,將衛淅丟給七味看護,沈之泊端詳起桌上擺放的血絲絳,木盒,陷入沉思。自從青筠返回高麗,寄來的書信有四五封之多,幾乎每封信都會提到衛淅,或詢問之泊可見衛淅蹤跡,或叮囑之泊如果遇到衛淅,代他贈予財物。青筠在意這人已成啞巴,也丟失原先的職務,青筠在意他的去處。青筠,你看,他并不缺錢。木盒中的財物,足夠讓一個人安然渡過一生,并且娶妻生子,買宅買田。衛淅皮糙rou厚,第二日醒來,仿佛沒事人那般,大口吃著七味送來的飯菜。他右手被布條吊在脖頸,用左手進食。右手有處捅傷,直接貫穿手臂,傷情嚴重。他要再次揮動武器,也得休養數日。“我看來是你命中貴人,姓衛的,你是不是得酬謝我?!?/br>沈之泊進來,將木盒拋給衛淅,衛淅接下,看也沒看,便揣入懷中。“絲絳?!?/br>衛淅的聲音嘶啞,幾乎難以辨清他說了什么。沈之泊臉上的神情變化極快,先是驚詫而后是喜悅,他驚道:“這不可能!”衛淅不愿多說什么,只是把手伸出,跟沈之泊討要絲絳。“青筠曾跟我說過,他遍覽醫書,找到一個治療啞喉的生僻方子。他將方子給了你是吧,沒想到真有奇效?!?/br>衛淅頷首,他不大樂意說話,他還不能自若交談。。“用過餐后,讓我看看你喉舌,這是稀罕之事,我得好好記錄?!?/br>衛淅伸出的手,仍沒縮回去,他眼神堅定注視著沈之泊。“絲絳都是血水,晾曬在屋外,待會讓七味拿來還你?!?/br>沈之泊不想再抓弄衛淅,如他所想,那絲絳儼然是青筠的。衛淅在沈之泊醫館住下,一住就是兩月,他身上的皮rou傷倒沒什么,愈合很快。沈之泊著手治療衛淅的啞喉,研究藥物,觀察療效。離開醫館時,衛淅喉舌的發聲仍不清晰,但較之前好上許多,他說的十句話,也有四五句能聽懂。沈之泊詢問過衛淅的營生,知道衛淅做著押運貨物的活。“若是要舍命求財,何不售賣海貨?系性命于鯨波萬里,或遇險尸骨隨波流,或時來運轉獲利千金?!?/br>沒有任何一樣營生能比海貿更為驚險,獲利更多。“不擅經商?!?/br>衛淅說這四字,話語倒還清晰。“也罷,你懷中之物,價值也有五六十金吧?不如買地買田,繁衍子嗣,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br>沈之泊何等聰明的人,他這些話都是在刺探衛淅。“我心意不在此?!?/br>衛淅十分漠然,幼年嘗盡人生間的苦難,一生孑然,孤僻冷漠。沈之泊想起那條殷紅的絲絳,他仿佛明白了衛淅的所求。春節將至,四周張燈結彩,熱鬧非常。衛淅在這樣的節慶里,和沈之泊辭行。“青筠曾書信予我,囑咐我若是遇到你,便代他酬謝。我想你也不缺金銀?!?/br>沈之泊醫館打烊,終日品茶看花,悠然消遣。即使是這樣的話語,衛淅也仍是低頭折疊衣物,沉默不語。七味拿來大瓶小瓶,大包小包,往衛淅行囊里塞,不過是些瘡藥,還有幾帖草藥。“人世苦短呀?!?/br>沈之泊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衛淅。衛淅疑惑收下,和衣物一并放入行囊。“古語有言: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br>沈之泊笑得意味深長。這是一封青筠寫給沈之泊的信,信紙上留有青筠在禮成港的詳細地址。☆、霽青24清早的禮成港熱熱鬧鬧,歸航的漁船在這里靠岸,從船艙里抬出新鮮的海魚;商船客船在這里停泊,裝卸貨物和乘客。衛淅踏上港口第一步,便發現,這異國他鄉,竟有許多華人,有隨船經商的海商,更多的是水手。衛淅也是以水手的身份,登上前往高麗的商船,抵達禮成港。同船的海員,告訴衛淅,他要找的地址,就在禮成港最熱鬧的街道,那里聚集高麗各地的貨物,也有許多異國珍奇,海商牙人穿行其中。衛淅沒有著急前去,他跟隨水手們入住旅舍,梳洗歇息,躺在簡陋的木床上,衛淅從懷中探出絲絳,摩挲著,絲絳上早已沒有青筠的氣息。從明州分別,這一別有十月之久,衛淅思念青筠。他的思念之情沉淀在內心深處,他已不大追憶青筠年少時的情景,想的是華山腳下的擁抱,還有雨夜里的纏綿。午后,衛淅披上斗篷,腰間掛著褡褳,他一副商人打扮,沒有攜帶武器,以免惹人注意。青筠寫給沈之泊的信里,說自己的住所在禮成港主街永昌四方貨右側的巷口,院中有棵海棠樹,院門掛有“丹青”二字木牌。描述如此仔細,衛淅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主街商賈云集,衛淅身穿件黛色直裰,他腰墜佩玉,鴉黑的發整齊梳理,藏在逍遙巾內,巾中的青玉簪隱約可見。這是位沉穩富有的年輕男子,個頭高大,眉眼英氣堅毅,鼻骨挺拔,有著張好看緊抿的唇。春日的午后,海棠送行客人,推開朱門,便看到站在門外的一位年輕男子,華人裝束,十分眼熟。仔細一看,竟是衛淅,海棠驚喜拽住衛淅袖子,朝院中叫喚主人。夜晚,青筠院中設宴,款待衛淅。豐盛的食物和美酒,還有清雅的月景。衛淅暢懷吃喝,似乎他的興致全在其中。青筠酒喝得很少,話語也不多。白日,海棠在院外驚喜大叫,青筠出來探看,他一眼就認出衛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