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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家省親,順道來看看你?!标愌┳聛?,含笑道。這府上的主人叫陳頻,正是陳洙那位二堂叔,膝下四個女兒,當初與趙肅訂親,后來又病逝了的陳家小姐排行最小,陳雪是二姐,對面的少女陳蕙排第三。除了陳蕙之外,這府里其他陳家小姐都是嫡出。陳雪兩年前出嫁,夫家在隔壁縣城,平日里也難得回一趟家,更少與這個庶妹說話,今日難得大駕光臨,陳蕙心中卻無歡喜,只有忐忑。“多謝jiejie來看望?!彼G訥說完,便再無話可說,姐妹倆相對無言,一時有些尷尬。陳雪心下略略輕視,面上卻笑道:“我倒是聽說了個好消息,特地來恭賀meimei的?!币婈愞ャ等?,她繼續道:“上回,你還記不記得,爹爹說要將你許配給趙家為妾?”“是,meimei記得?!?/br>“趙家今日托人上門拜訪,想聘你為正妻?!?/br>陳蕙大吃一驚:“jiejie這是何意?”陳雪嫣然笑道“你當我誑你不成?我是聽娘親說的,信和冰人我也見過,確有此事,爹爹高興得很,已經應下此事了?!?/br>“……”陳蕙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么話。她想不通,她一個不受寵的庶女,對方如何會看上自己。她也想不通,這種好事怎么就落到自己頭上了。就算這府里再沒有嫡出未嫁的女兒,族里總歸還有的,而男方……她曾聽仆婦婢女們私下說起過,那人少年得意,高中探花,在京城為官,前程無量。兩人之間的鴻溝,就像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陳蕙木然半晌,既無異議,也無歡喜,只余下無邊的不安。陳雪心道這樁婚事本該是落在自己嫡親妹子頭上,結果倒好,便宜了這個平日里唯唯諾諾的庶女。如此一想,便越發覺得她上不了臺面,笑容也帶了幾分鄙薄。“meimei真是好命,可憐蘭兒福薄,沒等過門就走了,莫不是她的好運氣轉移到了meimei身上不成?”陳蕙嚇了一跳,連神情也映上惶恐?!皼],沒,我沒……”這種女子,怎么上得了臺面,沒的丟了陳家的顏面!“聽說那位趙大人的親生母親,也是婢女出身呢,后來母憑子貴,才升為妾室,說不定他看到meimei的身世,感同身受,所以想娶回家呢,離出嫁還有兩個月,這段時間meimei可得好好學學規矩,可別讓人家說我們陳家的人家風不嚴?!?/br>雖是笑容燦爛,卻句句綿里藏針,字字帶刺,陳蕙臉色蒼白,卻不敢反駁。她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冷言冷語,家里總算開明,庶女也允許讀書習字,可是出身擺在那里,畢竟是有差別的,更何況她的生母曾是主母陪房,據說還是用了手段才受孕。這讓家中其他嫡出姐妹看陳蕙的目光每每多了幾分異樣,久而久之,陳蕙就養成了沉默寡言,膽小怕事的性子,遇事先躲讓三分,也從來不和任何人傾吐心事,相由心生,眉間自然也總帶了一股抑郁憂愁,讓人見之不喜。陳雪見她不答話,說著說著也覺無趣,便先走了。但事情并沒有就此結束,和陳雪一樣,這府里乃至同族,許多人都覺得陳蕙是撿了死去meimei的大便宜,若不是妹子早死,這種好事怎么輪得到她?閑言碎語一多,難免會傳到陳蕙耳朵里,她縱然鎮日躲在閨房里不出去,也沒法讓人們失去討論的興趣,反倒愈演愈烈,直到出嫁的日子越來越近,這才慢慢平息下來。若換了個性格剛烈的女子,興許會想你們越盼我不好,我就越要過出個樣子來給你們看,然后高高興興嫁過去,因為這些議論聲中,大多是嫉妒,對付嫉妒最好的辦法,就是強大到讓對方只有膜拜的份兒。可性格決定命運,陳蕙并不是這樣的人,所以日復一日,她只有更加沉默下去,所有背地里的竊竊私語,都成為壓在她心上的一道沉重枷鎖。嘉靖皇帝駕崩,因為還沒過年,所以新皇登基,沿用的還是嘉靖年號,須等過了農歷新年,才會用上禮部已經擬好的年號——隆慶。如今嘉靖年的最后一個月,雖然寒風刺骨,可仍舊能感受到一股新意,原本暮氣沉沉的紫禁城里,來往宮女太監,步伐匆匆,仿佛也帶了股子之前沒有的忙碌。將方士道士驅趕一空的皇宮,確實清凈了許多。趙肅攏了攏袖子,快步走到乾清宮西暖閣門口,守在門口的太監見了他,笑道:“趙大人早,皇上正在里面等著您呢!”趙肅笑著道了聲謝,從袖子里掏出個錦囊遞過去,對方一愣之后伸手接過,眉開眼笑,低聲道:“陛下這會兒心情正好,趙大人只管進去?!?/br>進了門,果然瞧見新上任的皇帝正坐在御案后頭,拿著毛筆,對著一堆快沒過頭頂的奏折愁眉苦臉,趙肅看得好笑,行禮道:“微臣見過陛下?!?/br>朱載垕由苦轉喜,連忙道:“少雍快快免禮,朕還得恭喜你一聲呢!”見趙肅摸不著頭腦,他便道:“聽說你不日便要返鄉成親了,難道不是?”原來是這個事情,那會兒張居正問起,自己便說了,沒想到轉眼之間,連皇帝都知道了,趙肅苦笑:“陛下神機妙算,此番正是來與您辭行的,臣這一走,得年后方能回京了?!?/br>朱載垕擺擺手:“成親是大事,朕許你假就是,山高路遠,朕就沒法子去喝你的喜酒了,回頭把朕的賀禮一并捎上?!?/br>“多謝陛下?!?/br>“還有個事兒,你立了大功,本不應止于這個品級,可朕想,升得太快,也許別人會有閑話,對你自個兒也不大好,所以待你年后回來,再給你提一提,你別放在心上,唔,說起來,太仆寺卿的位子正好空著,前些日子徐階才說起推舉人選的事……”新皇登基,提拔了一干潛邸舊人,陳以勤、張居正入了內閣,趙肅升為國子監祭酒,從從五品一躍而至從四品,以他的年紀來說已經是平步青云,幸而這個官職清貴,不算有什么實權在手的,否則御史一封彈劾,就能讓趙肅沾上麻煩,可朱載垕總覺得這個官位對趙肅來說有些委屈,還琢磨著給他升官。趙肅聞言,連忙推辭:“多謝陛下好意,臣能力有限,愿多歷練幾年?!?/br>“好吧好吧,朕不逼你,反正你是鈞兒的師傅,身份擺在那里,也無人敢小看的,如今身為國子監祭酒,更是名正言順……”朱載垕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趙肅聽得既好笑又感動。與嘉靖帝相比,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