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她需要什么東西而他不在，所以，哪怕他餓極了，也沒有一次離開過。

直到鄰居被尸臭驚動，破開門進來，才發現這屋子的女主人已經死去多時，而那將將滿三歲的稚子，正氣息奄奄地趴在床前，一只手時不時地碰碰女人青灰色的臉頰，就像她還活著時，每每他生病了，她做的那樣。

“您一大早上守在這兒，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沈鈺竹瞇眼，“都是多少年前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了，難為您，竟然還刻意去查?！?/br>
“對不起，”沈夫人閉眼，壓下眼底的悲意，“九歲時把你接回來……卻從來沒有照顧好你，”甚至，還在心里隱隱的厭惡你。

“沒事兒，”沈鈺竹表現地很大度，“當時我營養不良，頭大身體小，偏偏因為在孤兒院待久了——我現在看自己當時的照片都覺得有些嚇人，何況您呢？您將那位養到九歲，一直用心教導，雖然他車禍時發現血型不對，才懷疑當年有人暗中搞鬼調換了孩子，但您畢竟養了他那么多年，心里自然要偏疼他些，我明白的，也理解?！?/br>
“鈺竹！”沈夫人快哭了。

“好了，您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離開了，他在醫院，我不放心?！?/br>
邊說沈鈺竹邊往外走，母子二人擦身而過，沈夫人閉眼，淚流滿面。

“你對他，你是認真的？”強迫自己維持聲音的穩定，沈夫人這樣問他。

“嗯?！?/br>
“可是我聽說，你和他只是契約關系！”沈夫人還抱有一絲期望，“我知道你是嫌棄旁支里總有人盯著主母的位置，我明白，以后這些事情，我會幫你擋的——”

偏偏沈鈺竹不領情，他笑意盈盈道“我喜歡他，是真的?！?/br>
沈夫人“……”

“謝謝您的關心，沒事的話，我先走了?！?/br>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沒有好結果的，”沈夫人閉眼，調整呼吸，“鈺竹，有些玩笑不能隨便開?！?/br>
“我沒有開玩笑，”沈鈺竹停下來，嘴角微微勾起，“況且，有沒有好結果，我說了算。另外，誰告訴您的，我和他只是契約關系？”

沈夫人“……你們才認識多久，依你的性格，怎么可能就真的喜歡上他？”

“很久了，”沈鈺竹看著天邊越升越高的太陽，眉眼彎彎，“只是太久沒見，他把我忘了?！?/br>
沈夫人“……”

“我會和他在一起，一輩子?！?/br>
足音漸遠，沈夫人咬著下唇，終于哭出了聲音，有些事情，錯過了，就真的沒有彌補的機會了。

沈降從角落里出來，輕輕扶著夫人的肩膀，沈夫人將自己埋在他懷里，痛哭出聲，“我在他最需要拉一把的時候，將他一個人，獨自留在了地獄里?！?/br>
“天底下，怎么會有我這么狠毒的母親，”她幾乎不敢置信，當年那些事，竟然都是她做的，“我眼睜睜地看著他越陷越深，幾乎要把自己全部葬送在那里，卻從來都無動于衷，我當時，怎么就那么狠心??！”

沈降撫摸著自家夫人的頭發，仰頭看著天邊往來不停白云，無聲嘆息。

披著豐田外殼的布拉迪閃電般劃過高速，沈鈺竹看著前方，心中毫無波動。

自己養了多年的兒子變成了是別人家的種，而自己的親生兒子卻在別人家生不如死。

好一出貍貓換太子，皇后養貍貓的故事。

沈鈺竹嗤笑，然而更可笑的是，直到貍貓死了皇后才發現真相。

沈鈺竹倒也理解沈夫人當時的想法，任誰看到他當時那個樣子都只會以為他是哪個山嘎達里的小乞丐，誰會把這個看著就一副營養不良，還神色陰森可怖的他當做沈家嫡系一脈的獨子??？

倒是那個死人，沈鈺竹看過他的照片，長得白白凈凈，嘴角還帶著甜甜的笑，穿著小白襯衫小牛仔褲坐在馬上，其實，就當時的外形來說，他才更像是個真正的沈家嫡出的少爺

沈鈺竹記得自己第一次來這個家的時候，幾乎連腳都不敢下，他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好看的房子，也沒有睡過那么舒適的屋子。

哪怕當時他的母親對他并不熱情，甚至還隱隱有些冷漠，他也并不在意，他對她仍舊有期待。

可惜所有期待都在某個晚上盡數化作泡影。那天晚上他睡不著覺，在院子里隨便走得時候，看到了她抱著那個孩子的照片撲在沈降懷里哭。

當時沈鈺竹還以為她怎么了，剛想上去看看，就聽到她說了那句話。

當時他就愣住了，就那么傻乎乎地待在冷風里，也不知道待了多久，最后迷迷糊糊回了房間，滿腦子回蕩的，也還是沈夫人那句為什么他不是她的親生孩子，為什么要忽然又來一個親生孩子。

回想起從孤兒院來沈家之后沈夫人的態度，就是傻子也該明白沈夫人是什么意思。

當時的沈鈺竹是怎么想他現在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當時看著窗外，看著窗前的月亮從中天到西沉，最后太陽出來，光芒照在他臉上，他才恍惚發現，自己竟在窗前站了一整夜。

其實想想，沈夫人當時那態度也對，就他當時那個破樣，其實還真挺嚇人的。頭大身體小，又瘦得皮包骨，偏偏眼神陰沉恐怖，看著就跟鬼片里的鬼娃娃似的。何況他當時整日整日的不說話，還不止一次地想逃跑，被自己親媽厭惡再正常不過，他挺理解的。

只是覺得有些好笑，既然當時都已經做出那些事了，現在再來道歉后悔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早就過了需要mama懷抱的幼兒時期，現在她這樣做，在他看來，根本沒必要，甚至還有點兒多余。

想著想著，沈鈺竹噗嗤一聲，直接笑了出來。

第108章悸動

“去你的，”他喃喃自語，將車速開到了最大。

具體睡了多久，江羽并不知道，他只知道，一覺醒來，陽光刺眼，而他饑餓難耐。

其實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人在生病或者住院的時候，往往不會有太好的胃口，但江羽并不這么覺得，他覺得他現在甚至可以吃下一頭牛。

強烈的饑餓感伴隨著一陣陣的胃痙攣，江羽呻吟出聲，手指動了動，卻并沒有睜開眼。

“醒了？”有誰的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江羽眼睫顫動，拼盡全力，才勉強睜開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