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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罷了。然而她卻依舊記得一切,記得他。 怎么可能會不難過? 阿羽叮囑她——“讓我記起你?!?/br> 可是,已經失去了這段記憶的他,真的想要“記起”一切,真的能記起一切嗎?會不會縱然聽在耳中,相信這是曾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往事,卻像在聽一個陌生人的故事? 她失憶過,她很清楚,在失憶之初當阿羽追過來時,她只感到過去所欠的情債是一種蠻不講理的負累——陌生人的示愛,只徒然令人感到惶恐失措罷了。 她可以找到阿羽,設法令他回憶起一切。但她不能親口告訴他一切,更不能以曾經的戀人的身份出現。 這過程必將是漫長的。 在過程中她也許會一遍又一遍的在不經意間回憶起他的耐心和溫柔,而后猝不及防的被追憶刺傷。直到他再一次愛上她。 可是……樂韶歌莫名的竟也會疑惑,她真的想要再一次同他相愛嗎? 在相戀中幾次三番的輪流失憶,人生各自重啟之后,這一切究竟還有什么意義? 會不會從一開始,他們便是不般配的,不被祝福的? 會不會,順理成章的讓他喜歡上旁的人,步入全新的平穩的人生,才是她內心真正的愿望? ……樂韶歌感到心煩意亂。 她終是嘆了口氣,“難過有什么用?若他當真已回歸本相,他未必還想記起我??v然記起我,對他而言也未必是好的?!?/br> 那少女似乎更驚訝了,“……我問的又不是這些?!?/br> “哎?” “他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你管他呢,讓他自己心煩去唄?!蔽枘拚f——她那神色令樂韶歌再度想起被她強行搶去的名字,不經意間便和記憶中的模樣重合。熟悉感令她一時分辨不清記憶和現實。舞霓問,“要緊是你怎么想?!?/br> “……我?” “莫非你沒想過?” 她怎么想?她——她覺著自己能承受一切后果,所以她怎么想,都是無所謂的。 “你對他,其實沒有私心?”少女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我……” “該,該不會你真的更擔心我吧?!” “眼下說來——”樂韶歌正待回答,卻忽聽的遠方澎湃之聲。 她不由起身循聲望去,卻見煙霞飛散。萬里碧空之下,一黑一白兩根天柱遙遙對立。白者為她們眼下所在蘇迷盧山,黑者正矗立在對面,亙古常存,卻直到此刻才被她看見。 她霎時心神難守,望向那密林中央擎天高山,喃喃問道,“那是什么?” 那少女卻不知何時嚴肅起來,“瀚海中央六欲頂,天魔的住處?!?/br> 海潮沖擊著她的記憶,耳中一時只有洶涌而來的雜音。然而,她確實聽見了些什么。 “天魔?” “嗯?!鄙倥疅赖膰@了口氣,“希望這不是什么預兆。希望他能消停得更久一些吧?!?/br> 先前她確實說過——自天神們歸還甘露,舍棄永生之后,天魔漸漸便已不再主動去滅世,也不再繼續向四境進逼。他似乎迷茫的停留在了瀚海之中,先是如枯石般閑坐,繼而開始捏小人——瀚海中也隨著源源不斷生成了數十億天魔眷屬。無人知他究竟想做什么,只能按照最終決戰去做準備。 少女道,“我們繼續往上飛吧。天魔一動,圣尊必有指示。這一次他肯定會見我們?!?/br> 樂韶歌卻頓了一頓,道,“……我想去瀚??纯??!?/br> “為什么?” “我想見一見天魔?!?/br> “那可是天魔??!”少女道,“你知道看他一眼有什么后果嗎?” “我只是想看一眼……” “萬一他看回來呢?那可是天魔,憑你這點能為,被他瞪一眼怕就要灰飛煙滅了?!?/br> 樂韶歌道,“就算如此,我也想要見他?!?/br> “……”少女疑惑的看著她,片刻后,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澳恪?/br> 樂韶歌閉上了眼睛。她很少在人前掩飾什么,然而若阿羽當真就是天魔,那眼前之人——此地除她之外的一切人,便都是他的敵人。她不能向這少女吐露實情。 “我想這也是天帝的指示?!睒飞馗杵届o的說道。 “哎?” “他知曉世間一切事,可對?那他必定隨時可打斷我的謊言,所以,在他親自降下懲罰之前,請你聽我說,并相信我?!彼兆∧巧倥氖?,負疚卻又堅定的凝視著她,“蘇迷盧山常年煙云彌漫,為何偏偏在此刻撥開迷霧,讓我看見了對面的六欲頂?是否是因天帝洞曉了此中一切玄機,故意指示我前往六欲頂尋找答案?” 少女同她對視著,不知從她目光中察覺到了什么,忽然便下定了決心,道,“原來如此?!?/br> 而后那少女抬手扯來云霞,化作斗篷蓋在樂韶歌身上,道,“芳香與樂曲都飄渺如煙云,我是香間神,樂神,也是仙山布云的飄渺之神。這云衣也許能為你隱藏身形,擋住片刻注視。你就快些去看看吧。但我想,那結果不會是你想要的?!?/br> 第72章 蘇迷盧山上通極樂之境, 而六欲頂下達混沌之淵。 在宇宙的尺度上他們是同一座無窮天柱的上下兩端,然而魔與神兩極對峙的此地,他們只是兩座不互相通的山。 那山與山之間的廣袤虛空,只有戰斗的雙方——只有天魔與天神可以跨越, 這也是天帝將四境八部未曾飲用過甘露的部眾, 遷往新世界的主要理由。 樂韶歌本以為自己也無法跨越, 所以她不惜欺騙也要向樂神求助。 然而披上云衣被輕輕推向虛空之境時, 樂韶歌才發現, 她是可以憑借一己之力橫渡的。 她無暇思索其中緣由。她甚至不記得事實上她也曾飲用過甘露。 她只竭力想趕在變故發生之前與阿羽相見——她莫名就覺著變故是一定會發生的, 他們不可能如此輕易、順利的重逢——太急于相見的人, 總是很難相信一切會順心如意。 而后, 她終于來到了瀚海。 混沌之風迎面撲來, 然而也許因她曾通過太虛寶鑒, 見過宇宙處于混沌與條理的節點時的狀態——這霎時便將她吞沒了的混沌,居然并未過度混淆她的感官。她自那嘈雜無序的風中, 聽到了瀚海獨有的,似是而非似有若無的旋律。 那是啞者哼唱的歌, 是瞽者描繪的色。它們確實是存在的, 存在于他們各自的心中。也許他們曾想傳達于人,可無人能聽、能懂。那是人聲嘈雜的寂靜,炫目迷亂的蒼白。是混沌無心之人的孤單。 阿羽就在那風中,也許背對著她,也或許直面著他——被稱作天魔的人,眼下尚無固定的形體,他只是一團滅世的意志。 然而此刻滅世的理由已不存在,戰爭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