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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你已多年沒有回鄉,我帶你四處看看如何?” “嗯?!庇袀€同仇敵愾的人,讓小姑娘心里舒坦了不少。她嗯得很嬌嫩。 不知為什么,樂正公子眉心似是微微一動,便露出些一言難盡的表情。 第54章 小姑娘雖在此地出生長大, 卻并沒有去過很多地方。 縱使是她熟悉的景致,也大都是隨父母外出上香時,偷偷從車上望見。 不多時便已看完。 樂韶歌覺著很稀奇,她很難想象一個人在一個地方生活了十六年, 親眼見過的地方除了自家院子, 不過區區幾條道路。 可對小姑娘而言, 這又似乎是理所當然。 看來人間界雖然繁華熱鬧, 卻并不像她所期待的那般充滿樂事。至少對當地的女子而言, 這繁華熱鬧同她們也沒太大關系——她們似乎連出一趟門、見一見人都有許多限制。 不過, 縱然院墻高聳, 也依舊有紫藤開滿墻、香滿街。 小姑娘走完了故地, 很快便活蹦亂跳的指使著樂韶歌往這兒去、往哪兒去, 興致勃勃的向樂韶歌解說起瞿塘八景來, “穆……某人說,天下精致最美而雅致者有八, 為‘平沙雁落、遠浦帆歸、山市晴嵐、江天暮雪、洞庭秋月、瀟湘夜雨、煙寺晚鐘、漁村落照’。自有心人總結出這八景之后,便有一眾郡守、一眾讀書人附庸風雅、在各地都湊出八景來。一個三丈高的小土丘, 也要湊個‘東陵春色’, 小水塘里長幾朵荷花,便是‘西浦荷香’……可我們白帝城不一樣。某人說,他走遍天下,未見有比此地更雄渾險峻者,白帝城八景是名副其實的八景?!?/br> 她便指揮著樂韶歌一個景色一個景色的看過去,大多數地方都是“某人”告訴她的,可也有許多是她自己從詩里讀到的。 有一些比她想象中更震撼,也有一些令她感到“不過如此”的遺憾。但大多數時候,她一個本地人表現得比樂韶歌和樂正公子兩個外來客還要激動。尤其是當樂韶歌帶著她飛過山峽時。 樂韶歌喜歡帶著小姑娘四處亂轉, 就好像帶著個小meimei似的。 她覺得自己好像很擅長帶孩子,天生知道做些什么事會令他們驚喜起來。 被樂正公子照顧,她也不是不喜歡——可相較而言,好像還是縱容、照顧著別人,更讓她感到自在。 既然已經更樂正公子這么熟了——樂韶歌看著小姑娘歡喜滿足的模樣,不由就想——下次也稍稍寵他一下試試吧。 她很耐心的滿足著小姑娘提出的種種要求,雖然有一些她確實做不到——譬如小姑娘想嘗一嘗山上新結的地莓是什么味道。小姑娘為此破沮喪了一陣子,懊惱著,“我怎么死得這么早?!?/br> 不過鬼是能嗅香食煙的,樂韶歌便取來秘境中的合香為她點上,她嗅到香味便又精神起來,纏著樂韶歌問這是何處的香料,為何她從未聞到過?——她家有船市,做的便是遠來的生意。自天竺西域傳來的香料她全都用過,自認為在香料上的見識不遜一切達官貴人。 待樂韶歌告訴她世上還有比天竺和西域更遠的去處,她不由再度流露出向往來。 向往過后,卻又茫然了。 也不知向誰辯解,“其實我會喜歡劉穆之,真的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他哪里都去過,什么人都見過,什么書都讀過。模樣如此,才情更是舉世難尋。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一面覺得自己淺薄孤陋極了,一面又覺著我比其余任何時候都更好。我跟著他讀了許多書,聽了無數故事,長了許多見識。就連我平生所見過的景色,也是跟他在私奔路上時,見得最多……” 帶著小姑娘四處打探奔走這些天里,樂韶歌翻閱了人界她能翻到的所有文集。 就她看來,劉穆之的才情縱然在當代也不算最好的——若以上中下分九品,最多不過上中一品,算不得上上品。 但這大概只是因為她的眼光太高了。畢竟上上一品,放眼整個天下也才不過四五人而已。這四五人,就算放到歷代之中,也都是第一流的才子。且一個個全同他或是輾轉同他有交往、酬唱的朋友。以當代的眼光看,他同這四五人齊名。 平生得以遇見這樣的天才,確實足以令小姑娘興起這樣的感慨吧。 ——不知是人間界的通病,還是小姑娘本身的偏好,“才子”在她言談中的地位太高了。好像沾上就會很高興,哪怕在他跟前地位很低微也是理所當然似的。 才學,在人間是這么稀缺、高貴的東西嗎? 她正疑惑著,不知該如何回答時,樂正公子忽而說道,“曾有人告訴我,所謂的不世之才,每十年一遇,每百萬人一出。歸根到底不過是一捧沙子里最亮的那顆砂,每口井里最特別的那只蛙。何況劉穆之就算在區區人間界里區區東勝神州華夏國,也遠不能獨領風sao。不值你如此贊譽?!?/br> 小姑娘似是懵了片刻,隨即牙尖嘴利的反駁回去,“你知道你所謂區區的這口井有多大,有多少人嗎?你知道比起我們這些平頭百姓蕓蕓眾生,他有多亮、多特別嗎?” 樂正公子似是很難理解她的心情。 樂韶歌沒急于制止他們的爭吵。她莫名覺得,這種爭吵對他們三人而言都很有益處。 ——她覺著自己和樂正公子可能犯了同樣的毛病,他們大概太不接地氣,又太以己度人了。 而小姑娘……樂韶歌能明白她的心情,卻覺得她也并非沒有錯處。她將自己看得太低微,將“遇見劉穆之”這件事看得太過意義重大了。 想到她平生所行之路、所見之人,又覺著這似乎也不能怪她。該怪人間界,或是她的父母真的將她養成了井底之蛙。而作為一只井底之蛙,她心底卻依舊存留著對大千世界的向往。當劉穆之讓她看到更廣闊的天地,讓她成為了更好的自己,她便對他傾盡一切。不惜私下同他媾和,不惜跟他私奔,做盡了“不該”做的事,至死都沒怎么后悔——她大概也沒意識到她身上閃耀著的光芒有多么美麗吧。 樂正公子露出嘲諷的神色,“再亮也不過是砂,再特別也不過是蛙,同你也沒什么本質區別——你既如此向往,何不自己也去閃一閃,特別一番?莫非只要跟了劉穆之,你也能染上他的閃亮、特別?變成不那么平頭、不那么蕓蕓的那一個?” 小姑娘被他噎住,半晌,才喃喃道,“……你說的容易!” 是的,問題在于不容易——樂韶歌想,在人界,讀書、求學、游歷,甚至包括見識各色各樣的人,任何一樣對這小姑娘而言,都是很難得的事。當她活著時,也許劉穆之是她通向墻外世界的唯一一扇門——唯一一扇她可以爭取的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