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的笑柄，不過其實——

    慕瑾之也是曾見過慕辰和韓嫣一起給慕絮祭奠的。

    江南的梅雨時節，雨下得很大，慕瑾之那天哆哆嗦嗦的蹲在下人房的墻角，他在外面剛做完活，淋了一身雨，剛洗完的衣服還未干，他沒有多余的可供換洗的衣服，整個人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他就是在這個時候碰到的韓嫣，四十出頭的婦人手持一柄油紙傘，穿了一身暗藍色花紋的立領長衫，慕瑾之隔得很遠，看不清韓嫣的神情，只見她在一個小屋子里燃了三炷香，拜了再拜，手中的玉鐲隨著她的動作露出了她潔白如雪的手腕。

    想到韓嫣每次的訓斥，少年極力屏住呼吸，努力把身子隱藏在角落里，似乎這樣，就能夠不被人發現。

    婦人起身拜了三拜，她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絮兒，若是你還在，看著瑾之的話……”

    她身后的不遠處，還站著眼底略帶溫柔的慕辰。

    婦人恍然不覺，繼續開口念叨著:“這個孩子長得越來越像你了，每次看到他我總是會想起你，不知道為什么，我……”韓嫣頓了頓，嫣紅的指甲捏著檀香，差點要將其碾碎。

    “我每次見到他，都沒辦法控制我自己對他的惡意，你父親也是——”

    說到最后，韓嫣的聲音甚至有些哽咽，她把手放在木牌上:“我不知道這樣的清醒還能維持多久，其實?！?/br>
    婦人微微合上雙眼:“我也不在乎的?！?/br>
    韓嫣講起這句話時，臉上帶著的是慕瑾之從未見過的溫情。

    少年忽然想起，那日凌云接他離開，說想要帶他修仙之時。

    慕辰的目光里先是鄙夷，而后從他眸子里他竟然讀出了一絲不舍。

    那時他只當是錯覺。

    可現在，他竟然也因為這片刻的溫情而遲疑，因著遲疑讓自己的心魔發展的沒那么快。

    或許，就像謝昭昭說得一樣，他這不堪的一生，也曾有那么短暫的一瞬間被人愛過。

    慕瑾之眸中的紅光猛地褪去。

    ——

    “你怎么了？沒事吧？”

    少女整個人像樹袋熊一樣的撲在了他身上，手差點直接要把流霜拽了過來，她的小手不停地亂摸，少年反握住她的手，面容中的血色退了些許，而后輕聲道:“沒事?！?/br>
    謝昭昭很擔心，她的聲音里能聽出一絲著急和不安:“我——”小姑娘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里還帶著點結巴:“我怕你萬一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我要怎么辦？”

    這話沒說錯，謝昭昭的的確確是很著急，剛才慕瑾之把她猛然推開，她和系統溝通了再三，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闖入結界，看著慕瑾之眼睛通紅，她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心魔蠱的事，她知道慕瑾之的心魔蠱可能又發作了，她從自己的小口袋里拿出了一堆法寶試圖喚醒已經陷入神志不清狀態的慕瑾之，可是都無濟于事。

    最后她沖上去抱住了慕瑾之，一遍又一遍地在耳邊呼喚他的名字，好在他最后還是及時清醒了過來，謝天謝地，她總算沒白忙活。

    慕瑾之把流了血的那只手背了過去，用干凈的手抬起來，摸了摸小姑娘白嫩的臉頰，他輕聲道:“沒事的，我可以應付的過來的，不用擔心?！?/br>
    “怎么能不擔心呢？”謝昭昭嘆了口氣，她語氣變得有點嚴肅，小姑娘板著一張臉鄭重其事道:“你是不是又自殘了，把手伸出來給我看看?！?/br>
    “沒有——”慕瑾之果斷地開口，謝昭昭用圓滾滾的眼睛目不斜視的盯著他，絲毫不肯退步，傍晚的涼風吹起了小姑娘兩側的頭發，她綠色的羅裙也隨之擺動，在霞光的映襯下，她看起來就宛若降臨凡間的精靈。

    慕瑾之拗不過謝昭昭，只得伸出了手，謝昭昭把自己兜里的紗布掏了出來，語氣中的訓斥顯而易見:“你說說你，做什么事情不要先想著自殘，很痛的知不知道，為了你我還要隨身攜帶紗布，以后不許這樣了，浪費紗布知不知道？”

    她的意思并不是浪費紗布，而是不想讓他再受傷，這樣別扭的關心，慕瑾之卻知曉的一清二楚。

    少年點了點頭，把身子側到她身上，聲音清冷:“知道了?！?/br>
    慕瑾之的眼眸微微垂了一下，他眸子里的情緒深不見底。

    “昭昭——”小姑娘正在認真的包扎，忽然聽到少年喚她，微微抬了抬頭:“怎么了？”

    少年聲音沙啞，臉頰貼著她的臉:“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闖進結界的，可是如果以后再發生這樣的情況，答應我，一個人先走，好不好？”

    謝昭昭的手忽然滑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居然被pb了，我后知后覺的想起這個詞可能有點被想歪了

    ☆、業火紅蓮(七)

    直到最后, 謝昭昭也沒能明白慕瑾之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那句沒頭沒腦的詢問確實是有夠讓人發愁，她和系統探討了無數次慕瑾之到底是什么意思。

    “宿主大人, 我又不是做理解的，你這不是在為難我嗎？既然你那么想知道, 不如當面去問本人, 總比你和我在這里瞎猜好的多?！?/br>
    系統也沒處理過這樣的問題，面對謝昭昭的發問, 它也是有點發蒙的。

    “倒也不是這個問題，你不懂我什么意思，這件事挺復雜的, 我, 你說我要怎么問他？”

    她的考慮實際上并不能說是空xue來風，慕瑾之這么問她總覺得他是知道了些什么，而她本人，又不可能直接開口問你是不是知道了我不是原裝的正主這種問題。

    怎么看怎么都讓人十分為難。

    慕瑾之和她說不要管他, 可是無論出自什么層面, 她都不可能對他的情況視而不見。

    “我總覺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謝昭昭沉思了半晌, 她也不是沒想過試探，但試探的結果每回都是被反問住, 久而久之, 她就沒再試探了，但目前問題的難點其實也不是這個, 而是——

    有關于慕瑾之心魔蠱的事情實在沒辦法拖下去了, 更何況聽系統講了一下目前的情況，著實不容樂觀。

    原書的結局在現在其實已經沒那么重要了，由于蝴蝶效應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不過慕瑾之必須去空桑山的這件事還是沒變。

    謝昭昭頭一次怨恨自己的無能和不可干涉劇情改變，因為這些事她什么都做不了。

    原書里慕瑾之最后入了魔，在關鍵時刻為了女主樂辭犧牲了自己的性命，而后過了整整千年才重新輪回成功。

    謝昭昭不想讓他重蹈覆轍，雖然不會為了樂辭這么做，但他如果真的入了魔，這就是個無解題。

    入了魔天界更有正當理由討伐他，而慕瑾之會違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