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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點也不想這樣。他找了一處臺階坐著,疲憊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陽xue,心中泛起一絲苦澀。如今的他僅僅是跑到十五街區談一場早已安排好了的交易就感到這樣的疲憊,那么一直在這其中糾纏的人呢?從生下來就被東都、被新日萊特、被奧金家族,甚至于被他愛德格所束縛的格安呢?格安,也是這樣的疲憊嗎?也是這樣的無助又恐懼嗎?愛德格把自己縮成一團,他身上的議員正裝已經皺的不成樣子了,他像一個宿醉的、沒辦法靠自己意志站起來的酒鬼,又像一只無家可歸的小獸,在城市的一角孤獨地哭泣。遠處的街道上響起車輪滾動的聲音,由遠及近再慢慢漸行漸遠,聽聲音,是往十五街區去了。又是和交易有關的東西吧,也不知道是誰想要的什么,在這樣的深夜,緩緩地駛進危險的交易地。那些好似和愛德格毫無關系的聲音不知道怎么就牽動了他的心,他若有所覺地看去,只覺得有什么離他漸漸遠去了。那感覺很不美好,像一道怎么也觸不到的光,一條始終也捉不住的影。第二章格安格安頭上蒙著黑布,眼前一片漆黑,只能靠聲音感知周圍的環境。開鎖聲之后,鐵門發出沉重的銹音,格安被人粗魯地推了一把,他腳下被門檻絆住,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受傷的關節傳來隱隱的鈍痛,似乎牽扯到了舊傷,讓他渾身上下有難以形容的痛楚。身后的門被關上,落鎖,獄卒的腳步聲漸小,格安這才松了口氣——不論如何,今天算是可以休息了。自五個月前,他被突然闖進家中的警衛員抓走,帶到這座監獄,那之后,這樣的場景對他來說就有如家常便飯。說實話,最近還好一些,一天只會被帶出去審問一兩次,不像一開始,幾乎是全天候審問,大有屈打成招的嫌疑。格安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爛得不成樣子,衣角也碎成七零八落的棉絮,全身上下縱橫著大大小小數十道深黑色的血痕,新舊傷交疊在一起,讓人不忍看他??杀M管這樣,格安始終沒有喊過疼,連在心里想一想的念頭都不存在。他將額角在地面蹭了蹭,粗糲的觸感讓人疼痛且清醒,他費力地拿掉頭上的黑布,然后一點一點往角落的枯草堆挪去。如近幾個月的每一天一樣,今天,格安的夜晚也會在這堆枯草上度過,這是這段時間以來,最能讓他感到溫暖的地方。像小少爺撒嬌時送上門的臂彎。格安閉著眼睛想。他懷念著世界上最溫軟的東西,那能讓將士的鐵血化成柔情。可也就是這種時候,格安彎起的嘴角卻一僵,他眉頭微蹙再放開,動作微小,可這一瞬之后神情已然變得冷漠。“是他?”有人來了,站在格安的牢房外,用什么東西敲了敲鐵欄桿,發出很空的金屬聲。“這是格安·科克,五個月前捉拿到監管處的,說是‘那件事’的主犯?!?/br>“那件事?”“就是三殿下……”獄卒湊近那人,聲音壓在嗓子眼,發出混雜氣音的假聲。好像清楚了什么事情的原委,那人笑著說:“是嗎,那他很冤啊?!?/br>“冤?”獄卒似乎愣了一下,賠笑道,“不冤不冤,這都是咎由自取,不過上面也有吩咐,他犯的也不是這一樁,還有別的事……”后面的話格安聽不清,獄卒和那人似乎還說了什么,不過沒一會,就沒人再說話了。格安睜開眼,灰色的眸子里一片冷色。“他這么信我真的是太好了?!闭f話的是一個雙目狹長的男人,看樣子在笑,但那笑容并不讓人感到舒服。這人旁邊,格安還算眼熟的獄卒已經靠倒在鐵門上了。格安覺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見過這個人,他瞇起眼睛,極力辨認:“……海兔?”“是我,你還能想起來,是我的榮幸?!?/br>男人笑,手中把玩著從獄卒身上得來小匕首:“上面應該收到了你的隱秘暗號了吧?PIGEON,沒想到你也有這么一天?!?/br>“你話很多,”格安轉開視線,問,“你有什么事?”海兔不答,盯著他笑:“你說,任務失敗的人會被抹殺是真的還是假的?”“不知道?!?/br>“對,你當然不知道,”海兔從獄卒身上卸下鑰匙,目光灼灼地看欄桿內的格安,語氣嘲諷,“畢竟你之前沒有失手過,這是你第一次失敗,也將是一番全新的體驗?!?/br>格安對他的言外之意不予理會,靠在干草上,繼續自己之前的回想。格安不怕牢獄之災,也不在乎嚴刑拷打,可不怕是不怕,他也確實有很難消磨的時光,每每這種時候,他就會格外懷念自己在奧金家的生活,久而久之,便成了習慣。他每天睡前都有這么一段溫馨的回憶時光,且非常享受。據說如果人總在想什么人什么事,那么那些被想到的就很有可能出現在那夜的夢里。格安嘗試之后,偶爾也得償所愿。“可惜,我沒等到那個時候就逃離了組織,老實說,我還挺想看看你會得到什么樣的懲罰,不過看樣子你是不會了?!?/br>海兔打開牢房的鐵門,走到格安身邊,居高臨下地俯視他,重復道:“PIGEON,你也不會?!?/br>格安沒有理他,像已經沉睡。海兔身手矯健,對付一個沒有反抗意識的負傷者簡直易如反掌,他將格安用衣服裹住,背在身后,然后從守備森嚴的國會局監管處悄無聲息地走了。格安被安置在一輛馬車上,他身上傷口無數,又被注射了助眠的藥劑,意識幾乎是飄散開的,像一團攏不到一起的煙霧。格安三歲時就開始進行許多與“警覺”相關的訓練,因此,這十幾年間他很少有睡得很沉的時候,即使是藥物作用,像今夜這樣安穩的沉睡也十分罕見。他聽見了一點馬蹄“咯噔咯噔”的聲音,還有車輪駛過石板的響動,這些聲音意外的并不雜亂,也沒有吵醒他,反而讓他感到舒心。也許是這舒心勾動了格安的回憶,也許是他的朝思夜想終于控制了大腦神經,又或者是上天被他的虔誠與愛慕所打動,愿意憐憫他……總之,格安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他見了他的小少爺,那個黑發黑瞳的少年。夢里,全是他們幼時一起度過的時光,那是多么的美妙,讓格安不想清醒。很快,在一個輕微的顛簸之后,車子停了下來。格安的意識稍稍清醒,處于要睡不睡的淺眠時期。他的鼻尖嗅得到晚風獨有的濕冷的潮氣,還有一點細雨的味道,他好像置身于某個不常去的街道,而在那里,他又毫無征兆地看見了那個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