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去常躲的地方，低頭卻發現里面已經有人了。

    和她一般大的女孩子躲在里面瑟瑟發抖，應娥猶豫了一下，就聽到班主越來越近的謾罵聲。

    “過來?！庇腥顺蹲∷氖?，把她推到床底下，然后也爬了進來。

    “小兔崽子們，人呢！”班主罵罵咧咧道，“總是偷懶，沒一個好貨！”

    滿是灰塵的床底下，應娥努力看清幫她的人的樣子。

    是個比她還瘦小的男孩，面容秀美，看起來就像個女孩一樣。

    班主終于走了，兩人從床底爬出來。

    “謝謝了，”應娥說道，“你是小師弟吧?！?/br>
    男孩抿了抿唇，聲音有些細軟，“嗯?！?/br>
    小師弟就像個姑娘一樣，容易害羞，脾氣又軟，所以經常被班里其他人欺負。

    應娥出于一種報恩的心態，就一直護著他，有時候還會為了他跟班里的半大孩子打架。

    小師弟給她涂藥的時候，眼睛紅紅的，跟只兔子一樣，“對不起?！?/br>
    應娥覺得苦惱，“你別哭，我只是為了報恩?！?/br>
    小師弟眼淚落下，“對不起?！?/br>
    應娥頭疼，“那這樣，你為我做一件事，就算抵了我身上的傷?！?/br>
    小師弟可憐巴巴地看著她，“好，你說吧?！?/br>
    那時候應家班練戲的旁邊有家茶館，里面有個說書人講的各種俠客逸事精彩至極。

    應娥深受其影響，打趣般說道：“那你發誓，此生不背叛我?！?/br>
    小師弟點了點頭，眼睛亮亮地看著她，“我發誓，此生不背叛師姐?！?/br>
    時光匆匆，如白駒過隙。

    應娥已年方二八，亭亭玉立，她cao縱的皮影人靈動，唱腔婉轉動人，是少見的皮影女藝人。

    同期的另一個女藝人應若梅，就是曾占了她躲藏位置的小女孩，不過她當時并非有意，且脾氣好，所以應娥和她關系不錯。

    小師弟也長大了，面容越發秀美，人也越發沉默。

    可他一開嗓，便是驚艷至極，不少人就為了聽他唱戲，才來看皮影戲。

    甚至有大戲班想買走他，不過小師弟不愿意，應班主雖然心疼錢，但也明白，他是個搖錢樹，不能賣。

    應家班的生意好了不少，應班主臉上也多了笑。

    應家班經常到處演出，有一次在鎮上表演完后，一位富商找上門來，開口就問，能不能買走小師弟和應娥。

    應娥當時就在現場，直言，“我不愿離開應家班?！?/br>
    那富商看了她一眼，對應班主說道：“班主，你這調.教得不行啊，一個角兒有什么資格插話?！?/br>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玩意兒一樣。

    “你開價吧?！?/br>
    ——“蘇總，這就是你女兒？”

    ——“蘇總，怪不得價格這么高，的確值了?！?/br>
    “你想買我？”

    “應娥”歪了歪頭，語氣冷漠道：“就拿命來抵吧?！?/br>
    富商轉頭看向她，濕冷迎面而來。

    “??！”胖若碩鼠的商人被藍色的水從頭到尾都裹住，腳懸浮起來，肥胖的臉上是窒息的紅色。

    cao縱藍水的“應娥”身體逐漸扭曲，面容變化越來越大，最后從溫柔的古典美人變成了清冷仙人。

    從名為應娥的軀體里脫身后，終于想起自己身份的蘇綰清自言自語道：“這個夢真奇怪?！?/br>
    “妖、妖怪！”應班主被這異狀嚇得半死，想要逃走。

    仙人抬眸看他一眼，輕笑，“你還是第一個叫我妖怪的?！?/br>
    “既然如此，如你所愿?！?/br>
    富商應聲落下，一邊咳嗽著一邊和應班主一樣往外跑去。

    可在打開門的瞬間，海水一下子涌了進來。

    整個城鎮，都被海淹沒了。

    連慘叫都沒有發出，兩人就在巨大的水壓下死無葬身之地。

    “哈?！?/br>
    蘇綰清置身海水中，無比自由地呼吸和行走著。

    源源不斷的力量進入她的身體，她原本虛弱的魂體不停地吸收著來自外界的魂原。

    她有種無法控制的興奮感。

    這是進食，不是她的身體進食，而是她的魂體在進食。

    魂域所至之處，皆為她的獵場。

    第60章 真趙漪蘭

    “仙家、仙家……”

    直到虛弱的女聲響起, 蘇綰清如夢初醒。

    夢境破裂，海水消失，她從夢里醒了過來。

    睜開眼, 發現目所能及之處, 所見世界無比清晰。

    “仙家……”

    蘇綰清翻身坐起，在床邊看到一名白衣女子。

    對方穿著和禮盒里一模一樣的白嫁衣, 身體半透明，面容似曾相識。

    蘇綰清試探道：“你是應娥？”

    女子咬了咬唇，有些畏懼地遠離她, 柔聲道：“妾身應娥?！?/br>
    蘇綰清沉默了一下，說道：“不必稱‘妾身’, 你就自稱‘我’吧?！?/br>
    聽聞此言，應娥臉上的懼意褪去不少。

    她猶豫了下, 委婉道：“不知仙家修煉的是何功法，竟能吸走我的鬼氣?！?/br>
    蘇綰清愣了下，驚訝道：“我吸走了你的鬼氣？”

    白衣女鬼幽幽道：“我本來想向仙家伸冤，沒想到，仙家從入了我的夢后, 就開始吸收我的鬼氣?！?/br>
    “特別是剛才，直接把我造的夢給吞了?！?/br>
    要不是她退得快，早就被仙家那恐怖的識海吞噬得一點渣都不剩了。

    蘇綰清想起夢中那種進食的興奮感, 頓時心里一緊。

    這難道是入夢的副作用？

    而且, 她發現,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吞噬了鬼氣的原因，她現在又能開魂域了。

    魂域還一下子大變樣，原本除了她和秦翡外，其他都是黑白亮色, 現在整個世界換成了高清彩色，絢麗異常。

    她也看到了應娥的鬼氣，如黑煙般飄渺，就像被磁鐵吸引般，源源不斷朝她的魂體里涌來。

    蘇綰清：“……”

    糟糕，她突然感受到了秦翡的苦惱。

    他是無法控制自己的魂原跑出去蠱惑別人。

    她是無法控制自己的魂體吞噬別人的魂原。

    蘇綰清簡直不知道哪一個更要命。

    她深吸一口氣，對著白衣女鬼誠懇道：“非常抱歉，請問我要怎么把鬼氣還給你？”

    “仙家不必如此，”應娥掩唇輕笑，“我的鬼氣若能助您，便是我的榮幸?！?/br>
    蘇綰清搖了搖頭，“沒有這種說法，那是你修煉得到的力量，哪有白白給我的理由?！?/br>
    白衣女鬼輕嘆，“仙家果真和愚昧世人不一樣?！?/br>
    “既然如此，我希望得到您的承諾——不干涉我們復仇?！?/br>
    蘇綰清想起自己看到的應娥記憶，那應該是民國時期的事情，便是仇人，如今活著的也不多了吧。

    她好奇道：“你的仇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