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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處。 淵冥面容逐漸模糊,卻還在執著地看向玄蒼和扶桑神樹的方向。 在幾乎粉碎神魂的劇痛中,他似忽然不覺,生死之間,對兩人說了一句什么。 在非人的自我折磨里,淵冥聲音沒什么變化,還是帶著挑釁的中二意味,同他第一次上歸墟主峰,他們三人見面時一樣—— “這便是我的道?!彼f。 姬沉找到凌酒酒的手,握住,兩人對視一眼,看著淵冥的身體一點點破碎,變為縹緲的輕煙,落入蓬萊海。 淵冥以自我毀滅的方式,粉碎自身的存在,其修為力量回歸了魔域與仙宗之間的蓬萊海。 凌酒酒和姬沉并不意外。 早在昊元用銅錘補鳳凰坑時,淵冥向死之心就袒露無遺。 知道自己即將羽化的魔修,哪里還會在乎本命法寶? 凌酒酒并不同情淵冥。 她不代表天道,不想判定淵冥的功過孰多。 凌酒酒只知道,若不是淵冥,她和玄蒼不會神魂受損,也不必因轉生而分開這么多年,琉璃城的城眾也不會受到生死威脅。 至于鼻子略微發酸,不過是因為一份唏噓。 這位魔尊,曾經無惡不作,劫身為歸墟師尊,又一心鋤強扶弱。 他即不向魔道,也不修仙道。 淵冥最終為自己選的歸處,便是蓬萊海。 環抱歸墟仙宗,也守護魔域。 此時,郁凰洲中的霓玉師尊還不知道,那個最黏自己的昊元師弟已經身歸蓬萊海,她自然也沒意識到體內有一塊魔核因植入魔修的隕落而粉碎。 歸墟仙宗,長霄拿著仙尊的傳訊,陷入良久的無言。 那個最傻最沖的昊元師弟,原來是淵冥啊…… 他鼻子發酸,揉地眼眶發紅,在模糊的視線中看向點星峰—— 爐火熊熊,靈木郁郁。 不必有人知道,他們敬重的師尊就是魔尊的劫身。 魔域的項乾羅忽得覺得丹田之中被注入一股上古魔息,因魔偶被玄蒼粉碎,而遭到反噬的丹田,重新煥發了生機。 蒼白邪魅的魔王似有所感,驟然低下頭,伸出細小的胳膊按住眼睛,喃喃道:“魔尊……放心飛!” 他探出手臂上,紋著相同的話。 而淵冥的神識,正感受著最后一刻的清醒。 他琢磨著,劫身昊元身上的修為可以拿去穩固蓬萊海;他這些魔息蓬萊海用不上,正好拿給項乾羅那小子養傷;他馬上羽化,霓玉那小姑娘身上的魔核也該碎了。 至于魔修和點星峰的兔崽子們,他無法一一看顧。 兒孫自有兒孫???。 念及此,狂躁的心居然平靜了下來,淵冥第一次感到“安詳”。 他伴隨魔氣誕生,生而為魔,自當敢為萬物先,為了變強,可以不擇手段。 但高處不勝寒也很無聊,還好他找到了歸墟主峰的玄蒼和扶桑神樹。 雖打不過玄蒼這個家伙,但時不時跟他吵一架,或是看扶桑神樹一天一個樣地長大,日子好歹有些盼頭了。 再后來,魔修、人修和妖修越來越多。魔域貧瘠,魔修為了生存只能向外擴張。 淵冥忙起來了,他帶著小魔修開拓疆土。魔修不屑搞什么酸臭的說辭,反正誰拳頭硬,誰說得算。 對以強為尊的魔修而言,這就是天地之道,卻未想過,在那些淪為手下敗將的人修和妖修口中,他們就是“殘暴無道,兇狠jian惡之徒”。 如果是跟這些逼逼歪歪的人修對立則為惡,那他們是“惡”也無妨。 淵冥不會無聊地爭辯這些。 因為,征服和屠殺令他愉快。 但當魔修殺死的修士越來越多,慘死的魔修也不計其數。 淵冥無數次扛著長刀站在尸山人海,看著身下的橫飛血rou、斷肢殘骸,里面有人修,也有魔修。 彼時,項乾羅和八位護法還是冒著鼻涕泡的小屁孩,他們九個魔修圍在他身邊嚎啕大哭。 為了那些慘死的、并肩作戰的戰友。 淵冥被他們吵得腦袋疼,同時也開始懷疑自己。 魔修之道,只為“強”一字。 但究竟為何變強? 為了看著自己的子民慘死,還是為了聽這些臭魔崽子鬼哭狼嚎?! 淵冥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人修所說的“慈悲”,也懂了一點玄蒼口中的“天道”。 原來,仙宗的教義,也并非全無道理。 也就是從這個時刻起,他的劫身產生了。 那是他還不知道,魔尊的劫身居然長成了厭惡魔修的昊元。 當真諷刺。 所以,在休鹿秘境中,當淵冥看著那些古老的妖修匍匐在地瑟瑟發抖,懇求魔修放他們一命時,他毫無猶豫地心軟了。 淵冥想到了魔域的魔修。 在他沒能庇佑魔域子民時,那些魔修于生死之間,是否也是這么無助? 他們的眼中是否也矛盾地雜糅了絕望與渴望? 算了,殺人也很無聊的。 放過這些妖修罷了。 但歷史的車輪不會因他的一絲頓悟而停止,仙魔大戰還是爆發了。 淵冥本就打不過玄蒼,再加上日復一日地詰問道心無果,更發揮不出巔峰水平。他毫無意外地被壓在了歸墟主峰之下。 他為魔特別稱職,天下修士沒有一個不恨他。若不是闖不破玄蒼的大陣,恐怕這些修士早就將他分而啖之。 也是從這些齜牙咧嘴的修士口中,淵冥知道了雷隱劍宗在魔域的所作所為。 那些魔修都是廢物,壓根沒有參戰??! 為什么要趕盡殺絕?! 這個消息在敗北被拘的淵冥聽來,猶如烈火烹油,將他的暴怒和爭勝的執念重新點燃! 他要出去,首先就盯上了霓玉。 單純的女郎,很快被他的三言兩語撩動心弦,以策萬全,他還在霓玉身上種了效力最淺的魔核。 然后,便是逆行天衍,他算出歸墟主峰陣法最弱的時刻,順利地利用霓玉脫逃。 他要出去,壓根沒打算跟玄蒼解釋。 他不覺得玄蒼能理解魔修的困局。 所以,他只能跟玄蒼拼個你死我活。 卻沒想到,扶桑神樹居然出現了。 他惡意地想,絕不能讓玄蒼和扶桑神樹好過。 于是,垂死中,他將逆行天衍中測算的未來扭曲更改,把“凌酒酒”的仙緣加給“柳憐緋”。 他又給項乾羅傳訊,要項乾羅煉化凌酒酒,讓柳憐緋成為天生道胎,還囑咐項乾羅某些時間做些什么,用來攪亂歸墟仙宗等宗門。 為什么幫柳憐緋? 唔,他算到霓玉最喜歡的弟子就是柳憐緋,算是他可憐霓玉吧。 可嘆人算不如天算,他沒想到扶桑神樹因玄蒼的保護留下了自我意識。 他的計劃從一開始就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