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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人?”祝爾侃問。 “是家父?!蔽掖?。 “原來是史官世家出身,難怪一副好模樣卻不嫁人,當什么編修?!贝搜砸猛忾g一眾兵士哄笑起來。 “至圣朝有明旨,只要通過考核,男女皆可在朝中各部任職。下官是持秉直印的在籍史官?!蔽野褐^,把袋中的秉直印高高舉起,向他示威。 “編修既然在乎尊嚴,為何還躲在榻下?不怕斯文掃地嗎?”祝爾侃斜掛著嘴角,分明在嘲笑我。 “下官只是不想莫名死于反賊之手?!蔽蚁肫鹈拮?,認定自己活不得了。 “大膽!” “放肆!” “找死!” 一眾威嚇聲響起,甚至有人抽出了刀劍。 “嗯?”又是一聲冷哼,四下再度肅靜。 “編修多慮了。朕是替朝廷鋤jian,已經明令部下,只誅二品以上官員,余者關押待審。只要與jian佞無關,都會官復原職。史館從來都是個清凈的地方。朕相信,曲家和史館上下都是良臣?!弊栙┒抖兑陆?,徑自坐在榻上,一只手支著頭,另一只手指著外間成堆的文籍史料說:“勞煩編修幫個小忙,幫朕這些手下把本朝實錄全都挑揀出來?!?/br> “下官不知明王殿下找本朝實錄何用?”我故意這么稱呼他。 祝爾侃的臉上現出戾氣。 外間又是一陣刀劍之聲,被他抬手止住了。 “曲編修一直躲藏在榻下或許還不知道,先帝驟崩,朕昨日已經登基。曲編修忘了改口,這次朕就不怪罪了?!弊栙┦┒?,等著我領情。 “無儲君名分,無先帝詔書,殿下這皇位得來不正,下官不能認可?!蔽也挪活I情。 “放肆!一個史館編修,從六品的螞蟻官,朕何需你認可?狂妄無度!”祝爾侃回復暴戾本色,不再假裝寬仁。 “殿下才是真正狂妄之人。不僅狂妄,還虛偽!明明是見人就殺,還說什么‘只誅二品以上官員’這種收買人心的假話。昨日這里剛枉死了一位從五品的修纂,可見史館也不清凈。誰是良臣,誰是jian佞,還不是全憑明王殿下一人定奪?”我血氣上涌,心想,不管了,死也死個痛快吧。 “曲編修是說,昨日有人在史館里殺人了?”祝爾侃兩邊的眉毛都快皺到一塊兒了。 “一個叫毛習坎的修纂被這些人殺了?!蔽疑焓种钢忾g一眾兵士,“硬說毛修纂的名字犯了明王殿下的諱。明明不是同一個字,卻不分青紅皂白地殺人。就算同音字不能用,也需殿下登基后以皇帝的名義頒發明旨,給臣民們避諱的機會吧?不教而誅難道不狂妄,不虛偽?” 祝爾侃的眼睛隨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翱捎写耸??”他問。 一眾兵士面面相覷。 一個領頭模樣的人跨步向前,指著我大聲說:“那個姓毛的就像這女的一樣出言不遜,辱罵陛下,才殺了他以儆效尤的?!闭悄莻€不耐煩的聲音。 “哦?如何出言不遜,學給朕聽?!弊栙┝畹?。 “他說……說……”那人一時答不上來,抓耳撓腮。 “毛修纂沒有出言不遜。是他說,抓人抓累了,還是殺了容易。我在榻下聽得清楚?!蔽覔屩野l。 那人急了,抽刀欲向我砍來。 “看來你確是殺了人,不遵朕的命令?!弊栙├淅湟痪湓?,嚇得那人刀也掉了,伏在地上磕頭,連說“陛下饒命”。 祝爾侃略一抬手,兩個兵士上前將那人一左一右架起來,拖出了史館。那人還在一勁喊著“陛下饒命”。 “你一會兒說自己不想死,一會兒又囂張地找死,既然聽見別人是怎么死的,就該想想自己會是什么下場?!弊栙ξ艺f話,眼睛卻看向外間,“去把實錄都找出來,你或許可以不死?!?/br> “殿下還沒說,找本朝實錄究竟有何用呢?!蔽艺局粍?。 “燒了?!彼鲁鰞蓚€字。 “下官以為殿下會說‘改了’?!蔽易I諷道?!暗钕聭?,下官寧死也不會從命?!?/br> 他斜斜地看我一眼,起身,邊朝外走邊說:“既如此,也不必費力找了,就全燒了吧?!?/br> “是?!币槐姳款I命。 館外早備好了火油和火把。祝爾侃抬抬下巴,火苗就竄起來了。 我還留在館內,無人限制我的行動,是我自己不肯出去。我是史官,守護史館是我的職責。館內不光有本朝實錄,還有前朝上百年的寶貴史料,有些還是孤本。多少代了,連皇帝換了姓氏都不曾燒過史書。祝爾侃真夠絕的。 我在館中努力撲救,火還是熊熊地越燒越旺。我快速挑出能記住的孤本,能抱多少就抱多少,沖出去,放在火場之外,然后沖回去,再抱一些出來。就這樣往返,一次比一次更難,火焰熾烈,身上已有灼痛感,濃煙遮蔽了視線幾乎分辨不出哪些才是我要優先搶救的文本。 “不用攔她?!弊栙^的兵士們說。 我已經三天水米未進,第四次從火場沖出來的時候,終于力竭,抱著文本重重倒在地上。 “這是何苦呢?憑你一人能救出幾本書???這是公然違抗圣旨!朕是看在曲編修忠于職守的份上,才不加阻止的。反正終究是飛蛾撲火,杯水車薪,也好讓你認清自己的無力?!弊栙┑暮竦组L靴輕踢在我肩頭。 我止不住地咳嗽,眼淚把臉上的黑灰和成了黑泥。那刻,我真是斯文掃地了,狼狽得連是男是女都看不出來了。 我被煙嗆得發暈,掙扎著爬起來,踉蹌著還想往史館內沖。 “攔住她?!弊栙┱f。 兩名兵士立刻像對待不耐煩那樣一左一右架住我。兵士比我高大許多,我沒有力氣,雙腳懸空像個掏空的布袋一樣晃蕩。 “曲編修別折騰了。朕看在你們曲家名聲清正的份上,不殺你。過一陣子,朕會下令重建史館,到時你還能回來繼續任職?!?/br> 我瞪著祝爾侃,努力提高聲音說:“明王殿下在哄三歲小孩嗎?史料都被燒光了,還編修什么?” “舊的沒了,就編新的?!彼麚]揮手,“把曲編修帶走?!?/br> “我不走!燒成灰也不走!”我奮力喊叫掙扎,身體卻被架著移動,離史館越來越遠。我眼前一黑,徹底沒了知覺。 綠波說我昏睡了兩天,什么參湯、補藥、安神藥、一勁地灌下去,可算把我灌醒了。 身上幾處燒傷都敷了藥,不大嚴重。我又躺了幾天方才恢復精力,綠波一直照顧我,后來就成了我的跟班。我不叫她婢女,也不承認自己是娘娘,雖然我住在宮里,那是被迫的。 祝爾侃沒把我關進牢房,也沒把我送回曲家,而是直接把我帶進了皇宮。 我之前從沒進過宮,不知道出事之前宮里是什么樣的。綠波問我,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