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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想坐那個位子,就不可繼續依賴母親,更不可用肖家和嚴家?!?/br> 小勇帶人來拽我,我不肯走,抱著一線希望哀求道:“陛下幼年沒了父母親人,飽嘗辛酸,難道就忍心讓小七也吃這么多苦嗎?” 長孫慶之“呵呵”笑了兩聲,臉上卻不帶笑意,只有悲戚,一雙渾濁的老眼直直看著前方,好像囈語般喃喃道:“朕不是沒了父母親人,只是因為被選為太子,父母和親人才沒了的……” “陛下,陛下——”我還在呼喊。 長孫慶之沒有任何反應,他本就奄奄一息的身體此刻就像徹底失去了魂魄。他張著嘴,一動不動,空洞地注視著虛無,好像已經是個死人了。 靳皇后的故事 盛朝,天佑十三年,初夏。 算起來還遠未入伏,可天氣卻異常溽熱。今晚陛下不來我這兒,我便早早上床歇了,可這煩人的天氣讓我輾轉到后半夜也沒睡著。天未明,夜未央,正是天色最暗,陰氣最重的時辰,這會子恐怕連守夜的宮人們都在偷偷打瞌睡呢,而我躺在鋪著織錦的床榻上明明疲累卻難以入睡。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我竟有了這失眠的毛病。四十過半的年紀,雖已告別了年輕,但離徹底的衰老尚有些距離,健康并無大礙。陛下是仁君,對我和靳家都誠心維護。半輩子的夫妻,我從來沒有那種“君王寡恩,天家無情”的慨嘆。靳家人也都謹守規矩,知足感恩,不敢打著外戚的旗號招搖。陛下有四位皇子,除了老三永康是馮貴妃生的,其他三個都是我的兒子。永泰最長,又是嫡子,被立為太子理所當然,而且,永泰謙和慈愛,仁孝勤勉,無論性格還是才智都是最適合當儲君的,陛下也很滿意。老二永明活潑好動,從小就是個愛惡作劇的調皮鬼,雖然不愛讀書卻練出一身好武藝,再加上生得高大俊美,所以最會討陛下的喜歡。陛下最著意培養的肯定是永泰,可最疼寵溺愛的卻是永明。我也承認,若論聰明,永明這孩子是最出挑的,可他被陛下寵得頗有些皇子脾氣,急躁自負得很,不大聽我的話。所以,相比之下,我更喜愛老四永淳。本來作母親的都會偏愛幼子,況且永淳與我一樣敏感好靜。永泰從小就擔著所有人對儲君的期待,天天在書房里從早到晚地學習。永明在屋里一刻也待不住,總是跑得不見人影。說來說去,只有永淳這孩子陪我的時間最長,對我也最依戀??梢赃@么說,永泰是太傅教導出來的,永明是陛下縱容出來的,永淳是我養育出來的。這三個孩子雖然秉性不同,但各有所長,都是優秀的皇子,我心中十分安慰。永康夾在當中,文不成武不就,倒顯得可有可無了。不過馮貴妃有她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好多說什么,關心得過了,倒顯得我有別樣心思似的,反正她們母子對我和太子都是恭敬有加,從無僭越之心,無甚可挑剔之處。想來想去,我這個皇后當得實在沒有什么不順心的,我也不曉得這失眠的毛病是緣何而來,以至于連太醫都無從治起。若趕上服侍陛下,更加難眠,陛下近年少來我這兒,多數也是關懷之意。 我還為無來由的痛苦糾結著,外間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宮里的規矩大,深夜的雜音更帶有不祥之感。這當然是迷信,但在榮華富貴中生活久了的人是很難不迷信的。我剛想起身查看,外間已經有人來通報:“皇后娘娘,奏事監半個時辰前遞進來兩封急報,詳情還不清楚。陛下已經召了內閣大臣和四位皇子到乾元殿議事。娘娘若是醒了,不如起身候著吧,萬一出了大事也好立時有個應對?!?/br> 為了皇宮的安全,日落之后宮門就上鎖了,只有奏事監還能傳遞消息。奏事監連著宮外的尚書閣,內閣大臣們在尚書閣輪流值夜,就算有事也有內閣大臣們頂著,輕易不能驚擾陛下休息。能深夜進宮的,必然既是急事又是大事,急到等不得天亮,大到正二品的內閣大臣也不能獨斷。這樣的事,通常只有三件:災情,戰事或者謀逆。 想到此處,我的眼皮跳了幾跳,連忙更衣梳頭。雖說后宮不干政事,可若真出了大事,又豈能坐視不理?我非得親自去趟乾元殿才能安心。臨出門,我對大總管說:“楊公公,你不用跟了,先替本宮去看看內庫里還有多少現錢,指不定就要拿出來用的?!睏罟珣艘宦?,忙忙地走了。我帶上兩個隨從,急急朝乾元殿去了。 除了幾盞照路的宮燈,多數地方是漆黑寧靜的,夜快結束了,眾人還在沉睡,夢里不知世間事。乾元殿緊臨陛下的寢宮,雖然陛下多數時候是在妃嬪宮里過夜,但乾元殿總是燈火通明,徹夜不熄,不管陛下在與不在,因為那里代表著一個皇帝的勤政憂國之心,日夜不息。當皇帝確實是一件無死無休的事。我那三個兒子,數太子的日子過得最苦最累。永泰出生時足有八斤,比永明和永淳都重,越長大卻越瘦弱了。不到三十歲的人,連白發都有了,竟比我老得還快,只比永明大兩歲,看著卻像長了一輩。在我的記憶里,永泰從未有過永明那樣意氣勃發的模樣,他總是謙和穩重。對于儲君而言,這當然是優點,可我看在眼里總有莫名的心疼。那又有什么辦法呢?生為嫡長子,這是他宿命的責任。 我經過陛下的寢宮,從后門進入乾元殿。兩個隨從被我安排在外間等候。我走到龍椅背后,用指節輕叩了椅背三下,陛下的左手穿過龍椅旁的帷幕悄悄伸過來讓我握住,指尖有些涼。我的手指被輕捏了三下,然后緩緩放開,那只手又從帷幕縫中縮了回去。這是我和陛下之間的小暗號,與外臣議事時,我以此讓陛下知曉我在場,陛下以此默許我旁聽。寬大的龍椅后面掛著一道帷幕,帷幕之后擱著一個小凳,我便坐在凳上靜聽不語。永泰初入乾元殿聽政的時候只有七歲,我不放心,又不方便跟從,只好請求陛下憐我愛子之心,允我以此方式觀察年幼的太子,以便督導。后來,永明、永淳也陸續參與議政,允我在幕后旁聽的恩典便一路延續下來。如今,三個孩子都大了,永淳也快二十了,我躲在帷幕后面,從最初擔心兒子漸漸轉為關心陛下。這一叩一捏,成為我和陛下之間最溫馨的互動。天家夫妻多隔閡,不是光有了孩子就能夠維系的,我與陛下這般已是難得的眷侶。此事只有我與陛下知曉,皇子們不知,內閣大臣們不知,宮中侍者們不知,馮貴妃更不知。深究起來,我亦怕理虧。 帷幕的另一面,幾位能夠決定國家興衰與萬民福祉的重要人物正在激辯,言辭之銳,氣勢之偉,全然看不出是剛從被窩里爬起來的。聽了一會兒,我明白了,侍者的消息有誤,這一晚奏事監急遞進來三封奏報:南邊饒州洪水決堤淹沒村鎮,百姓死傷無計,大批流民正在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