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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以南陸續有義軍起兵,武力反抗朝廷。太后年老,聽到義軍逼近京城的消息,急病交加,只撐了十幾日便咽了氣。義軍勢如破竹,貴族將領竟無一人能敵,各處丟盔棄甲。危難之時,朝廷不得不起用當年陛下提攜過的寒門軍士,很快連連獲勝,將義軍趕回了成江以南,但眾將領攝于“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都不肯打過江去,只在江北布防,長期駐扎下來。官僚貴族們在京中恨得牙癢也無濟于事。 江南的義軍首領后來自立為王。本朝從此南北分裂,劃江而治超過百年。位于成江以南的洛州,歆蕓是再也回不去了。 小時候,爺爺教小輩學棋,常說,棋本為戲事,用心習之即可,不必太重勝負。 歆蕓明白,世事萬難,棋藝再高,也沒有逢局必勝的把握。 婁貴嬪的故事 江歆蕓,咱看是你不中用! 平民又如何?咱是賤民,說起來,不如你,不過咱可比你硬氣。今日就跟你們說說咱的故事。 咱本姓婁,生來就是賤籍,低人一等的。 婁家祖上是前朝的勇士,和本朝開國的太/祖皇帝打過仗,還殺了太/祖皇帝的嫡長子,不過舊都失守后,全家跟著遭了秧,成年子孫被殺了個干凈。婁家最小的孫子,當時還在襁褓,本來也難逃一死。據說是太/祖皇帝的老師說了一句,婁家也是效忠先主,屠殺稚子非明君所為,何況現下局勢不穩。太/祖皇帝雖是個暴君,對老師卻言聽計從。于是,婁家用世代賤籍留住了一點香火,這才有了咱。 本朝律法上寫著,凡賤籍罪人是不能保留原姓的,說白了就是逼著你忘本。咱祖上姓婁,不過賤籍的姓只有雞豚狗彘之類。這他娘的根本就是不把人當人??! 賤民之女,從小就要沒入教坊。教坊里的嬤嬤都是夜叉變的,打罵挨餓,夏天太陽底下曬,冬天雪地里跪,都是尋常事。要掙口飯吃,歌舞琴唱,必須樣樣出挑。 樓心月是咱的花名。教坊里姑娘都得取個花名,總不能叫出來都是一群豬狗,掃了官人們的興。樓心月是咱自個兒取的,因為唱詞里有一句是“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皹恰弊致犉饋砗驮鄣摹皧洹毙帐且粯拥?,咱心里想著,就當是給自己復了姓了。 咱年輕的時候,美!又是個愛掐尖要強的性子,沒誰敢跟咱搶風頭。咱那會兒是教坊里身價最貴的姑娘。很多官人從外省來京,就是不去見丞相,都得來見咱。不過,咱可不是想見就能見的?;ㄉ习賰摄y子只得咱掛個簾子,在十步以外給唱首小曲兒。若要獻舞,少說得三百兩銀子。若是要親一親摟一摟,花上千兩銀子,還得咱高興才行。咱可是嬤嬤的搖錢樹。 慕名而來的人多了,自然誰都能見到。其實,皇上第一回來,咱就知道他是皇上。 你問咱是如何知道的?這話皇上也問過。 要說這看人識人,才是在風塵里討生活最要緊的本事。若看不出官人的來路如何投其所好,更怕的是稀里糊涂地所托非人。 要說這衣衫、言語,都是最容易看出名堂的?;噬蟻頃r,穿的雖是常服,但那衣裳的料子是摻了金線的四層絲云紗,比一品官錢大人的五層絲云紗還要輕薄。云紗在本朝可是有錢都買不到的貢品,比金子還貴。那錢大人的五層紗還是皇上賞的呢,穿四層紗的還能是凡人?比一品官還大的豈不得是皇親國戚?當今皇上是先帝獨子,京中沒有年紀相仿的王爺和貴戚。咱這么想著,就留了心。又看他言語不多,語氣卻怪,說不出怎的就是和旁人不同,再看舉止神態,處處透著一副理所當然,想這世上唯一不會費心討好別人的就是皇上了。 聽了咱的話,皇上只是略笑笑,說他沒有別的料子做的衣裳,他也看不出云紗和粗紗有甚區別。后來進了宮,他賞過好多云紗給咱,讓其他妃嬪都眼紅得不行。他倒不覺得什么。 起初,他并沒想讓咱進宮,只是隔個十天半月的會過來一回,來的時候多半心情不好。咱為了給他解悶,就會講講聽過的奇聞趣事。他倒是特別喜歡聽,漸漸就來得勤了,還每回都要咱說故事。咱自小生長在教坊,從沒出過京城,故事都是從官人們那兒聽來的。為了哄他,不得不見天兒纏著教坊里的姐妹和嬤嬤們搜集故事。他聽完總是說,可惜竟不得親見。 皇上流連教坊,日子久了,定然瞞不住。有好事兒的上書勸諫,讓皇上潔身自好。這下可好,人人都知道皇上迷上了教坊倡優。 權貴中人行事多齷蹉虛偽,卻又是最要面子的。鬧得這般人盡皆知,咱想著皇上必定要撇清干系,再不會來了。 要說咱這位皇上確是古今罕有之人。他是沒再來,卻下了道旨意,封咱貴嬪,賜恢復本姓,改名婁欣悅,直接將咱從教坊抬進了皇宮。 咱說皇上是古今罕有,可不止因為這一件事,好些事都是咱進宮以后才知道的。 皇上愛玩愛鬧、喜怒無常。他高興起來手舞足蹈,對妃嬪予取予求;他生氣起來暴戾冷酷,身邊侍從無不膽戰心驚;他荒唐起來乖張任性,太后太傅都勸不??;他賢明起來明察秋毫,人人心服口服。 他從不責打勸諫之人,甭管諫言說得有多難聽。 他有個妃子和侍衛通jian敗露,他不賜死,居然還把那女人賞給了侍衛,隔了幾年還給侍衛升了官。 老丞相有一回被他氣得要告老還鄉,他讓人給送去一副驅鬼的面具,還御筆親書“鬼心配鬼面,相得益彰”,弄得老頭差點兒中風。 有個御史罵他辱沒斯文,他讓這御史站在金鑾殿上當眾誦讀春閨秘聞,羞得御史面紅耳赤,他拋出一句,爾無真性情,唯有假斯文。 諸如此類,多得說不完。 皇上在宮里建了個斗熊場,養了幾只熊瞎子。那年冬天來得早,估計是熊瞎子被攪擾了貓冬,放出來的時候,竟發起狂,掀翻了司官和侍衛沖出場外,太監和嬪妃們都嚇得四處逃命。咱也怕得不行,可眼看著熊瞎子奔皇上去了,心里一急,瞧見旁邊取暖的炭火盆,就抄起火盆對著熊瞎子扔過去。熊瞎子怕火,被燙到,就撇下了皇上,被侍衛們射翻了。咱幫皇上解了圍,皇上高興,要升咱為妃,咱說不用。他說那賞恩典,給婁家去賤籍。咱說,這也不稀罕,索性把天下的賤籍都去了才好。咱不懂朝政,就是說說而已,料想這么大的事兒他必不會應允,哪知他居然就應了。 他不但下旨給全國賤民都去除賤籍,恢復原姓,與平民無異,還廢除了凌遲、腰斬、rou刑。雖然有人反對,可皇上說,亂世才用重典,百姓安居樂業,怎可動不動就弄得人肢體殘缺,骨rou分離。 咱聽教坊的姐妹說,教坊女可改業從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