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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在沉睡,一動不動。陳咬之伸出手,觸感很神奇,仿佛是陳年的蠶繭,綿密中又帶著點刺手。陳咬之剝開那蠶繭,跨步而入。一陣天旋地轉。再睜開眼,已是另一個時空,幼年版的杜康就在自己身前。他無法形容這個氛圍,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鋪天蓋地,密不透風。好奇怪。陳咬之看著杜康的眼睛。還是稚童的杜康沒有成年版禍國殃民的容顏,但眼鼻之間,也可見那未展開的優越。然而那黑寶石般的眼眸里,卻未有現在這般顧盼生輝,反而像是干涸小河里的魚,目光里透著絕望。因為家庭原因,陳咬之沒有過不諳世事的童年。他比同齡人早熟。可稚童版杜康,卻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涼。就像是深秋忽來一場疾雨,將樹梢原就是強弩之末的黃葉打落在地。那黃葉被雨水卸了筋骨,在青石板上任憑雨打風吹,無力反抗。陳咬之在飛船上看過幾本杜康傳記,雖說十本人物傳記九本杜撰,剩下一本直接胡編,但杜康的家世從來不是什么秘密,更確切的說,眾人皆知。父親杜禮國,曾經第四軍的元帥,母親則是第四軍后勤部部長。兩人都是出身名門,戰功赫赫,最后為國捐軀,不幸身故。哪怕陳咬之對其背景一無所知,以杜康成年后的狀態判定,其童年也應該是父慈子孝,闔家歡樂。而不是眼前這樣,眼里透著暮靄。陳咬之不由自主伸出手,想要撫摸身前的稚童。稚童版的杜康從他身體里穿過,對他視而不見。“爸爸,這本題庫我都做完了?!蓖臧娑趴蹬踔鴷?,從肢體到瞳孔都掛滿了渴望。杜禮國的神色里,并沒有父親對兒子的耐心,反而像是對一個厭惡陌生人,充滿了不耐煩和厭倦。那情緒一點不加掩飾。孩童眼底那微薄的渴望漸漸消散,許久才又糯糯道:“那爸爸,我再去做一本?!?/br>被呼喚為爸爸的男人臉上沒有一點動容,面無表情的擺擺手,讓杜康出門。場景忽然轉換。陳咬之置身在一個小花園。迷你版的杜康正爬在樹上摘花。那樹很高,那花則形似穿越前的木棉花,又大又紅。杜康因為運動,整個臉蛋呈現出好看的緋紅,像是一顆讓人垂涎欲滴的熟桃。迷你版杜康摘了一朵,又看中了樹外端更大的一朵。他從樹冠處開始匍匐,緩慢挪動。當他摘到那花時,整個人笑得有些傻氣。那笑容干凈清澈,連帶著樹下的陳咬之也被感染。迷你版杜康抱著兩朵花往回爬,忽而身體不穩,失去重心,只留一只手還抱著枝干,兩條細白的腿在空中晃啊晃。陳咬之焦急的跑到樹下伸出手,哪怕他心底清楚,這只是回憶,自己根本接不住樹上的人。樹上的人并沒有著急,他努力往上拽了拽,而后依靠手臂和腰部力量開始晃動身體,緊接著一個空翻,穩穩當當的回到了樹枝。陳咬之也跟著松了口氣。從樹上下來的杜康抱著兩朵花,不顧衣服上還沾著的幾道灰塵,興沖沖的往里屋的方向走去。陳咬之跟在身后。“mama,看,這是什么?”孩童的臉上寫滿了渴望。屋中的中年女子神色冷漠,沒有溺愛,沒有感動,甚至沒有一點溫情?!叭フ夜芗?,我現在很忙?!?/br>陳咬之看著屋中長相端莊秀氣的女子,所謂很忙,不過是在品鑒茶點而已。陳咬之有些不忍心,看著孩童的星眸一下子變得黯淡。明明是在意識海中,陳咬之卻真真切切感受到一陣風,一陣來自云深霧海里涼薄的風,吹得人內心蕭瑟。場景再次置換……經過了七八次場景置換,陳咬之終于從虛幻中跌了出來。睜開眼的一剎那,他看到了一雙桃花眼。那雙眼睛多情而干凈,帶著幾分關心,幾分挑逗,唯獨沒有,剛才幻境里的傷痕。陳咬之沒說話,只是從手鐲中掏出一個茶壺和茶杯,用保溫杯的水泡了一壺茶。溫水沖泡的茶口感不佳,陳咬之低著頭,小口小口飲用。杜康打量著對方毫無波瀾的神色,有些好奇對方看到了什么。自己的回憶哪段不是轟轟烈烈,難道比這寡淡的茶水還讓陳咬之無趣嗎?杜康最終沒忍住?!澳愕降卓吹轿夷囊欢斡洃浟??該不會是,春夢吧?”平時這般挑逗的言語,陳咬之立馬會選擇結束這段談話。然而這次很反常。“你的童年?!标愐еZ氣很淡,視線卻緊緊鎖住杜康。“哦?!倍趴祽艘痪?,似乎沒有觀點要發表。陳咬之輕呷一口茶。沒有過濾好的茶碎掉落在杯底,隨著茶水慢慢搖曳。陳咬之看著杯底的茶碎,驀地覺得不順眼極了。“你小時候,過得開心嗎?”陳咬之問。杜康不習慣陳咬之跟他說寒暄話:“你這算是對另一半的全面調查?看來我們要把終身大事提上日程了?!?/br>陳咬之注視著對方依然玩世不恭的神情。“你父親,會不會對你……太嚴格?”陳咬之糾結許久,才想出了一個相對含蓄的詞匯。“可能我做得不夠好吧?”杜康淡淡道。陳咬之觀察對方的表情,誠摯,沒有隱瞞,似乎打心底贊同自己的說法。“那你母親呢?”“她也是啊,很忙,很嚴格,但是很疼愛我?!?/br>“疼愛?比如呢?做了什么?”杜康的眼底有一閃而過的迷惘,只是一瞬,若不是陳咬之一直盯著他,根本不會發現。“做了什么?這還能舉例子的嗎?當然是潤物細無聲。就像我也很難列舉,我有多愛你?!倍趴祽蛑o的笑道。陳咬之心底隱隱作痛。他從來不愿多談自己的家人,那是他深藏于心的傷口,他花了二十多年將傷口包裹得嚴絲合縫,不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