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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吵醒了懷中的女子。 鐘義也會意,立即頷首去了,不多時,便從宋珽房中取了一件鶴氅給他。 宋珽無聲地將鶴氅抖開,輕輕披拂在沈陶陶的肩上。 他的鶴氅寬大,披在沈陶陶的身上,便將她的身子掩住,只露出一張凈白如瓷的小臉。 鴉青長睫下,雪腮微紅,雙唇更是紅得仿若涂脂,令人心顫。 宋珽闔目不敢多看,但方才的驚鴻一瞥,卻仿佛深深刻在記憶中一般,無法忘懷。 而沈陶陶身上,淡淡的馨香還若有若無地纏繞在鼻端,煙霧一般,靡靡不散。 仿佛只是一只小鴿子,輕盈地飛過心湖,用翅膀微點水面,但不知為何,卻掀起萬丈狂瀾。 良久,他再度垂目,輕輕望向懷中的女子。 靡靡月色下,她的睡顏恬淡而柔和,乖巧得沒有半點防備。 兩世中的記憶在此刻慢慢交匯,又流散在清涼的夜風之中,似一場幻夢。 但愿沉醉,不復醒。 …… 在宋珽接過鶴氅的那一刻,鐘義便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 他很知趣地走遠了些,抱著手臂走到了府門口,打算就在府門外守上一夜。 他剛推開府門,便聽見少女的嚷嚷聲自門縫里擠進來,像是倒水似的嘩嘩涌進耳中:“你們把陶陶怎樣了?別以為你家主子是輔國公我便怕你們!若是你們敢扣押女官,我明日,不!我連夜就讓我爹一本折子參到御前!告你們個謀害朝廷命官!” 夏夜里她的聲音傳得格外的遠,鐘義駭了一跳,趕緊把府門一關,大步走上前去,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別喊了!再喊下去人都被你吵醒了!” “吵醒了又怎么了?”江菱瞪著眼睛看著他,氣不打一處來:“快將陶陶還我!” 茶館里,沈陶陶匆匆上了馬車就走了,自己都不曉得她去了哪。這沿路問了一整日,才問到馬車是停在了輔國公府門口。 這哪有休沐日上趕著去上官府上的?定是這宋珽又尋了什么由頭為難了陶陶! 她左右看了看,見如今都入夜了,心中更是焦急,索性將心里的話一股腦地說了出來:“陶陶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你們將她困在府里一晚上,明天外頭會怎么傳?你們這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 鐘義也瞪著她,又想嚷嚷又不敢縱著自己的大嗓門,只能十分難受地壓著嗓音道:“我信我家世子爺,他明日一定有法子,不會讓沈女官名聲有損?!?/br> “你信他,我可不信!”江菱作勢要去擂門:“我要帶她回宮!” 鐘義沒法子,趕緊往門口一站,把她攔下,一急眼,便也說了實話:“沈女官已經睡下了!” “別在這花言巧語,快將——”江菱說到一半,倏然瞪大了眼,磕磕巴巴道:“睡,睡下了?” 鐘義點頭,哼了一聲:“這可不是我們輔國公府不放人,是沈女官真的已經睡下了——不信你明日自己問沈女官!” 他說得理直氣壯,半點不似作偽。 這句話,對江菱的沖擊實在過大,她愣了半晌,才慢慢收回了手,木著臉點了點頭,渾渾噩噩地往回府的路上走。 待她走出老遠了,才被雷劈一般地醒過神來,倏然想起了王老四那一句話‘姑娘,今日你的夫君沒跟來???’。 夫君?睡下了? 她都知道了些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江菱:我受到了驚嚇,嚶嚶嚶QAAAQ ☆、酒醒 翌日清晨, 日頭自輔國公府屋脊上攀起,夏日里特有的耀目日光一寸寸地自地面上移過,慢慢落在了沈陶陶的面上。 沈陶陶略有些不適地皺了皺眉, 只覺得腦中一脹一脹, 盡是宿醉初醒時的鈍痛。 在這鈍痛里, 她隱約想起,昨日里似乎是來了輔國公府,又在后花園中坐著等宋珽, 之后, 之后的事情卻是怎么都想不起來了。 她忍了忍腦中的脹痛, 緩緩睜開眼來。 眼前亮得驚人,并不似在房內,一片明晃晃的白光刺得她低下頭去。 旋即, 她聽見頭頂上有微啞的男聲:“醒了?” 沈陶陶駭了一跳,下意識地抬頭來, 一張熟悉的臉孔旋即映入眼簾。 宋珽正微微垂眼望著她, 面上似乎難得地有了一些疲憊之色, 一雙窄長的鳳眼似深湖微瀾,翻涌著令人看不清的情緒。 沈陶陶睜大了一雙杏眼, 顫聲道:“登……登徒子!”然后她趕緊把人往外一推, 低頭去看自己的衣服。 還好, 自己的衣服倒還是好好的, 就是不知道為何,身上多了一件寬大的鶴氅。氅上帶著清冷的雪松香氣,隨著她的動作松松垮垮地墜下,一直散落到腰間,散落到宋珽的臂彎上。 沈陶陶這才發覺自己整個人都窩在宋珽的懷中, 自己另一只手,似乎還緊緊地抓著宋珽的衣襟。而宋珽正低垂著眼,神情略有些復雜地深看著她。 她本就殘存不多的酒意,被這一嚇,也徹底的嚇醒了。 昨夜里的記憶,也像是洪水一般,猛地出現在了腦海之中。 她想起了昨夜發生的一切。 她想起了自己醉酒后,把宋珽當成戲子,非要聽他唱戲,還要聽牡丹亭,聽拜月亭,聽漢宮秋,聽竇娥冤。 宋珽說不會唱戲,自己便非要拉著他彈琴。 宋珽當真彈了一曲‘鷗鷺忘機’,自己還湊上去,與他說——‘小郎君人長得俊俏,琴彈得也好?!?。 沈陶陶想起這句話來,一張凈瓷似的小臉,立時紅透了,燙得驚人。她恨不得如同鳥類將頭埋進翅膀里一樣,也將自己的臉埋進衣服里,再不見人了。 但她略一低頭,差點撞上宋珽的胸膛。一愣之下,瞬間驚覺過來,自己好像就這樣窩在他懷里,枕著他的肩膀睡了一整夜。 那一句登徒子,仿佛像是被夏風吹了回來,狠狠拍在她自己的臉上。 這怎么看,都是她才是登徒子,還順道輕薄了宋珽。 沈陶陶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捂著紅得幾乎要滴血了的面孔,疾步便往府門外跑。 宋珽斂眉起身,一把握住了她的袖口:“你這樣出去,明日燕京城里會怎么傳?” 沈陶陶被他握住袖沿,被迫停下了步子,但是仍舊是捂著臉不肯回頭看他,似乎窘迫得連話都說不來。 宋珽輕嘆一聲,取下自己的玉簪,為沈陶陶將散下長發束起,綰成一個簡單的發髻。 這一綰,他才發覺,沈陶陶就連那小巧圓潤的耳垂都已經紅透了,似一枚深秋里熟透了的瓜果,引人采擷。 宋珽微微一窒,側過臉去,淡聲道:“我令鐘義去備一輛沒有輔國公府徽記的馬車,送你回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