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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為他這樣?留不住就留不住,隨他去就好了,何必這樣呢?這個傻子,白癡!離開他就不能活了嗎?可他分明是明白的,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因為,他也一樣。這塵世因為有沈玦,苦里便開出了花兒。這塵世若沒有沈玦,便是一片荒蕪,廢墟萬里。可是,他怎么能讓沈玦陪他去那修羅殺場?他矮下身,重重地跪在地上,額頭磕進塵埃里。“少爺,求你回去!”死士們也跪下來,齊聲道:“督主,請回吧!”紛揚葉雨中,夏侯瀲被沈玦拉起來,擁進懷里。沈玦按著他的后腦勺,輕聲道:“阿瀲,你知道你攔不住我的。無論生還是死,我們……同往!”第129章朔風摧鐵三十人太引人注目,他們分頭前往朔北。夏侯瀲怕持厭走到半路被拐,讓他和自己跟沈玦一個隊。一路北行,越往北走越冷,四月天的天氣,朔北還像被凍住似的,路上的行人都臉色蒼白,好像沒有活氣兒。他們為了掩藏蹤跡,不能宿官棧,怕有黑道眼線,也不能投宿鄉間客旅,只能一路露宿荒郊。到了一處荒村,宿在一家破院里。堂屋上面破了個大洞,咻咻地往里頭灌風,南面的墻壁塌了一半,望出去是影影綽綽的幢幢黑影。隨行的五個廠衛都是青年人,年輕力壯,倒是不怕凍。夏侯瀲和幾個廠衛揭掉桌凳簸箕的蜘蛛網,砍成木柴燒火。留兩個人在村口守夜,剩下的人都宿在堂屋里。夏侯瀲又和持厭去林子里抓了幾只野兔子回來烤,大伙兒圍著火堆烤火,沈玦坐在一邊兒研究伽藍刀譜,他想找出那十二道空門。兔子烤熟了,夏侯瀲拿帕子包了rou遞給沈玦。“我吃素?!鄙颢i說,自己取了帕子從包袱里拿饃饃吃。夏侯瀲拿給持厭,剩下的分給大伙兒,村口的也沒落。夜晚的朔北靜得出奇,世界像一片荒漠,似乎除了他們這里的火光,四野都沉在密不透風的黑暗里。有人拔出刀來揮了幾下,血槽里的鋼珠滾動碰撞,細細碎碎的聲音消散在風里,靜得有些寂寞。柴火噼里啪啦,夏侯瀲烤著火,道:“你們為什么想跟著來朔北?”有個黑臉膛的漢子往火里丟了根樹枝,道:“我是為了報仇,蘆潭古道上被牽機絲斬首的奚仲是我哥哥。屬下父母早逝,是哥哥養大的,我能進東廠效力,也是哥哥相薦。乾元二十四年京師鬧狐妖,我奉命追查卻久無頭緒,魏賊震怒要斬我首級,哥哥在魏賊府前跪了一夜,魏賊才松口饒我一命??珊尬嘿\歹毒,說若要我活命,便要哥哥受四十八鞭?!?/br>“四十八鞭,你哥哥全受了么?”夏侯瀲問。奚宣拿袖子掖掖眼角,“全受了。哥哥臥床一個月,差點沒挺過來??蓱z我哥哥好不容易熬死了魏德,卻還是沒有躲過伽藍?!?/br>奚宣旁邊一個廠衛拍拍他的肩膀,道:“節哀,兄弟。你哥那么好,下輩子肯定能投個好胎?!?/br>“你呢?”夏侯瀲朝他仰仰下巴。那人長嘆一聲,“我無家無累,反正是一個人,死了也沒人惦記,去朔北還能掙個英雄當當。要是能活著回來,官升三級,說不定還能當大老爺?!?/br>夏侯瀲搖搖頭,“等到了雪山,你留在山下接應,不必隨我們上山?!?/br>那人怔了一下,結結巴巴地道:“大……大人?!?/br>“為了一個名頭拼命,不值當?!毕暮顬囃?。火光中夏侯瀲的眼睛深邃,那人本想說些什么,最后還是閉了嘴。“你呢?”夏侯瀲望向最后一個人,那個人他認得,是蘆潭古道上為數不多幸存的番子,叫云岫。那個男人坐得離火堆有些遠,他拔了幾根地上支棱的接骨草,低聲道:“我是為了司徒大人?!?/br>屋里一下靜下來,沈玦從刀譜里抬起了頭。夏侯瀲下意識去望持厭,持厭沒什么反應,靠著柱子閉著眼,呼吸綿長。大概睡著了吧,沒聽見也好。夏侯瀲想。“我記得剛進衙門的時候,趕巧輪到我值夜。我是一個獨身漢,餓得饑腸轆轆沒人送飯,司徒大人打穿堂過來,剛好和我打了照面。原以為我一個剛進來的校尉,司徒大人這般人物肯定不認得我。誰知道他一下就叫出了我的名字,聽見我肚子餓得直叫喚,還邀我去吃夜宵。德勝門大街上那家餛飩攤子我們最常去,餡多皮兒薄,最得我們意?!痹漆兜?,“后來司徒大人走了,那家餛飩攤子也倒了?!?/br>“東廠番子一千多人,司徒大人記得每個人,即便說不出名字,也記得顆號?!鞭尚麌@了一口氣,“我是個大老粗,脾氣暴,時常得罪人。當初正是因為得罪了上峰,狐妖案這個燙手山芋才落到我頭上。但自從大人來,這種事再也沒發生過。后來我才知道我上峰說了好幾回調我去云南,但大人從沒有同意過?!?/br>眾人都沉默,只能聽見柴火嗤嗤地響。沈玦想說什么,夏侯瀲按住他,道:“持厭是我兄長,他的債就是我的債。在去雪山之前,諸位隨時可以來找我報仇?!?/br>云岫搖搖頭,“這件事情和小沈大人無關。其實我們也知道,持厭公子身陷伽藍,身不由己。只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想當面問問持厭公子?!彼暨^眼,望著夏侯瀲背后的持厭,那個男人安靜得像一塊磐石,仿佛與世隔絕,“持厭公子,你在殺司徒大人的時候,可曾有過遲疑,可曾有過……后悔?”風聲寂寂,嗤嗤的火苗在黑暗中搖曳。持厭在火光的邊緣睜開眼,道:“沒有?!?/br>屋子里一片沉默。寂靜中,云岫開了口,聲氣不知是佩服還是嘲諷,“持厭公子果然坦蕩?!?/br>“他是一個令人尊敬的對手,”持厭扭過頭來,大而黑的眸子里映著橘黃的火光,“他的風雪刀天下獨絕,我尊敬他,所以我,全力以赴?!?/br>云岫怔怔地望著他,那個男人重新閉上眼,抱著刀,收氣斂聲。“我明白了?!痹漆遁p聲道。十天后他們和其他隊伍會合進入雪原。這條路只有持厭走過,沈玦讓持厭帶路,三人組成小隊在前面探路。沈玦猜測或許會有崗哨,臨近雪山的時候改成夜間摸黑行進,果然在雪山腳下發現了燈火。萬籟俱寂。這幾天天氣都很好,無風無雪,但也凍得讓人發僵。夜色沉沉,天穹星子密布,長如錦練的銀河靜靜流淌。夏侯瀲和持厭趴在雪里匍匐前進,四周雪原上的燈火散如棋盤,他們無聲無息地接近其中一盞。手指凍得疼痛,夏侯瀲呼出一口白煙。無聲的黑暗中,他們聽見幾聲孤零零的狗吠。夏侯瀲和持厭對望一眼,持厭從包袱里拋出一只死黃鼠狼。狗吠越來越近,巡夜人牽著狗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