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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香長嘆了一聲,道:“還有當年,你記不記得你在柳州被姓柳的抓到,押去斬首。這消息一傳到京城,少爺什么都不管了,騎著一匹馬就出了京。后來我才知道他是去柳州救你去了,從京師到柳州,跑了十七天,馬兒不知死了多少匹?!?/br>“何止吶,”沈問行在邊上咂舌道,“魏老賊因為干爹擅離職守怪罪干爹,干爹從晌午跪到黃昏,才保住廠督這頂烏紗帽?!?/br>夏侯瀲怔怔望著地面,鼻子里慢慢盈滿難言的酸楚。多年前的情形歷歷浮在眼前,他還記得他在死地里沖殺,廝殺之中那個黑衣面具的男人利箭一般沖出亂流,向他伸出蒼白冰涼的手。他那時還不敢相信,后來才知道是沈玦,可他從不知道沈玦為了救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何德何能,竟得沈玦如此垂青?視線里一串黃銅鑰匙遞進來,他抬起頭,看見蓮香含著淚微笑,“你這孩子,打小就跳騰,誰知少爺怎么想的,竟看上你這潑猴兒。也罷,少爺吃了太多苦,只要他順心遂愿,我心里頭就高興。這是家里中饋鑰匙,今兒起就交給你了?!?/br>夏侯瀲搖搖頭,把鑰匙推回去,“我腦子笨,干不了這活兒,蓮香姐,還是您管著吧?!彼焉騿栃欣^來,按著他坐在杌子上,“他從前跟我說以前的事兒凈挑不痛不癢的說,今日你們一說我才知道他瞞了我這么多。正好今天沒事兒干,蓮香姐,小沈公公,麻煩你們告訴我,少爺這些年到底經歷了多少?他吃了多少苦,捱了多少難,我統統都要知道?!?/br>第109章雨時天暮暮鼓聲里,阿雛坐在菱花窗邊望著庭院,外面在淅淅瀝瀝下著雨,雨幕里的瑞香花垂頭耷腦,很沒精神似的。前幾天東廠番子忽然夤夜造訪,把云仙樓翻了個底朝天。所有嫖客和妓女都被趕到天井底下,大家擠成一堆,像受到驚嚇的雛雞。番子登門,無異于惡鬼上門索命。所有人一見那黑色曳撒腿就軟了,瑟瑟伏在地上,誰也不敢動彈。阿雛也在那人堆里,和姐妹們摟在一起驚恐地四望。她看見鴇兒的尸體被番子們拖出來,橫在青石地上。那個老女人斑駁的白粉臉上一片死寂,平日里她神采飛揚,還沒覺出老態,現在她死了,臉rou癱軟,像一團爛泥。jiejiemeimei們都捂著嘴,露出一雙驚惶的眼睛。緊接著又是一具尸體拖出來,阿雛立刻就認出來了,是夏侯,她的小廝。阿雛想跑過去,她的姐妹緊緊拉著她,幾個嫖客也攔著她不讓她動。她只能捂住嘴無聲地哭泣,世界好像忽然間兵荒馬亂,一下就變了。番子們在東西兩進院落里跑進跑出,搜出許多藏著極樂果的藥罐子和酒壺,甚至還有花樽。一應物事統統扔在院落中間,女人們一瞧臉就白了。官府早有禁令禁止買賣極樂果,雖然賭坊妓院這些見不得光的地方還有流通,但一旦被查到就是在牢里關到死。領頭的檔頭用刀撥了撥那些瓶瓶罐罐,撩起眼皮瞥了眼那些恐懼的女人,哼了一聲道:“果然都是伽藍亂黨,全部帶走!”霎時間四下里哭聲震天,阿雛也驚慌失措,哪里來的這么多極樂果?她沒有用過也要進大牢么?她的姐妹哭著哀求:“大人明查,那些都是mama給我們的,什么伽藍,我們不知道??!”番子們充耳不聞,嫖客被挑出來站在一邊兒,倌人們排成一列被推出院子。校尉舉著鞭子在后頭趕,那模樣活像驅趕一群牲口。女人們平日里花枝招展的的媚勁兒都沒了,柔言軟語都變成了凄厲的嚎哭。阿雛被推得暈頭轉向,快出院子的時候才想起來她還有夏侯瀲這個救星。忙拎著裙子跌跌撞撞跪在鞭子底下,哀聲道:“大人,民女是沈瀲大人的舊識,求您讓民女見他一面,他一定愿意救我的!”“你是阿雛?”邊上的檔頭走過來。“是是,是我?!卑㈦r連忙點頭。“你不用跟著了,去那邊?!睓n頭指了指廊廡底下。劫后余生還來不及喜悅,阿雛聽見姐妹在身后求她救命,忙要繼續磕頭求情,那檔頭一插袖子,道:“阿雛姑娘,你知道云仙樓為何被查么?你們鴇兒是伽藍暗樁。督主追查伽藍這么久,甭管皇親國戚還是平民百姓,沾上伽藍就是個死。你運氣好,督主開了金口放你條活路,其他人就甭想了?!?/br>阿雛惶然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們mama打小就在胭脂胡同,和好些官老爺都有交情,您一問就知道,怎么會是伽藍暗樁?”檔頭拿刀指了指地上的尸體,“今兒你們鴇兒送了壺酒給小沈大人,小沈大人一喝就歇菜了。我們上門拿人,她已經自個兒懸梁自盡了,你還說是誤會?”“小沈大人他怎么了!”阿雛驀然瞪大雙眼。“怎么了?差點沒命!”他哼了一聲,“姑娘院里那個叫夏侯的也是暗樁,這不也自盡了?原本姑娘你是最逃不了干系的,督主他老人家心慈放你一馬,你就捂著自己的小命偷著樂吧,別瞎整幺蛾子。等會兒我們還要盤問些事宜,還請姑娘多多配合,不要讓我們為難?!?/br>阿雛怔怔點頭,退到廊廡底下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姐妹被帶走。她腦子里蒙蒙的一片,像被銹住似的轉不動。這兩日遭的難太多,她已經不會思考了,下一步該怎么辦,她什么也不知道。云仙樓很快被貼了封條,她被關在里頭不能出去,一日三餐靠番子來送。阿鳶沒有來看她,她想沒來更好,阿鳶不過是山溝溝里的小君侯,一旦沾上伽藍亂黨的罪名,沈廠公要她的命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兒。幸虧番子待她還算有禮貌,除了不能隨意走動,倒沒什么妨礙,比平日吹拉彈唱的時候還更清閑了許多。她沒事干,只能坐在窗邊發呆。云仙樓是三教九流匯集的地方,她混了這些年,算很有見識的了。前幾年伽藍風頭正盛的時候,常常有人摟三兩個唱的在懷里,神神秘秘掏出一面白瓷面具,說自己是伽藍八部。叫什么的都有,迦樓羅、緊那羅、飛天鑼、地陀螺,名字怪里怪氣,她也說不上來了。其實多半是假的,伽藍的白瓷面具早就爛大街了,路面上常有小孩兒戴著跑。他們冒充伽藍刺客,其實是想騙騙沒腦子的妓女,白白喝茶上鋪不花錢。她想她那個呆里呆氣的小廝怎么可能是伽藍暗樁呢?他要是暗樁,最多只能算一面呆鑼,敲破了漆面也敲不出一個響來。她躺回羅漢床上長吁短嘆,想起牢里受苦的姐妹還有生死不明的夏侯瀲,又難過又著急,可一點兒法子也沒有。菱花窗被咚咚敲了兩下,她猛地坐起身去開窗,卻見百里鳶站在下面。她大驚失色,連忙左右看了看,確認沒有番子,忙讓她爬窗戶進來。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