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98
教訓幾句弟子,讓老夫說上兩句話又能如何?”“先生等回家再教訓也不晚?!倍尉盼⑽⑿Φ?。“你不讓我說,我回家就懸梁自盡?!贝魇パ跃徚丝跉?,道,“謝驚瀾,我懸梁自盡,你這契約簽了又有何用?”沈玦咬牙,“先生!”段九無奈,道:“只要先生不尋短見,那便說吧?!?/br>戴圣言望向沈玦,溫聲道:“驚瀾,你這孩子,心志怎的如此不堅。當初我教你的,你都忘了嗎?”他的聲氣依舊是一貫的和藹溫柔,卻只憑這一句話,便讓沈玦無言以對。無論如何,屈服便是屈服了,就算是他日再爭,也抹不去他出賣朝廷,出賣大岐的事實??伤趺茨苎郾牨牽粗飨壬ニ??沈玦握緊拳頭,道:“先生,對不住。日后驚瀾自當負荊請罪?!?/br>戴圣言還要開口,段九嘆道:“先生,莫再說勸導之語了,你這是讓段某人難辦??!”戴圣言笑道:“好,好,老夫不說。那老夫便說說老夫與伽藍的淵源吧?!?/br>段九微微驚異,“哦?先生與伽藍還有淵源?”“是啊?!贝魇パ詫χ尉耪f話,卻看向夏侯瀲,“老夫沒有猜錯的話,你伽藍叛逆夏侯瀲的名字是老夫起的。敢問夏侯瀲的母親可是宣和年間的迦樓羅?”段九點頭,“不錯,他的母親是第二十八代迦樓羅,夏侯霈?!?/br>“那就不錯了,”戴圣言道,“當年我外放江州,恰巧碰見迦樓羅行刺江州王。我自不量力,劍挑迦樓羅。迦樓羅一招敗我,說若我為其子取名,便不傷我性命,隨我如何畫像通緝。我見其刀名為橫波,便想起一首詩來:勢橫綠野蒼茫外,影落橫波瀲滟間?!?/br>夏侯瀲呆了呆,這首詩是他為數不多會背的詩之一,因為他娘跟他說他的名字就是從里面取的。他還覺得他娘看起來只會舞刀弄槍,原來肚子里特有墨水,一時間對他娘刮目相看,想不到是戴先生給他取的。戴圣言接著道:“小瀲這孩子,我也見過的。驚瀾還在謝家的時候,小瀲隨他一同拜我為師。這孩子質性純真,率性大膽,頗有俠士之風??上г旎?,多年后,我聽聞伽藍無名鬼軼事,殺人如麻,血債累累,萬沒有想到,這個刺客就是當年的小瀲啊?!?/br>夏侯瀲一愣,微微低下頭。戴先生心思剔透,光憑方才段九的三言兩語,便猜到他的身份了,還明白要替他瞞著。他握了握拳,沒有吭聲。沈玦蹙起眉,沒鬧明白戴先生為何在這時候說這些。段九搖頭嘆道:“想不到先生還見過夏侯瀲,不過,他早已叛逃伽藍,不知所蹤。伽藍追查許久,都未有所得?!?/br>“當年我授課傳書,小瀲頑皮,常溜課偷玩,我未嘗嚴以訓誡,他鑄下如此大錯,我也要擔責啊?!贝魇パ暂p輕一嘆,“段先生,你可知‘勢橫綠野蒼茫外,影落橫波瀲滟間’下一句是何?”段九答道:“不知道?!?/br>“‘迢第寒山無根處,風霜載途見禪關’,”戴圣言眉目低垂,目光溫和如水,“蕓蕓眾生,何人不苦?我戴圣言,幼年喪父,窮冬烈風,行數里求學,中年喪妻,仕途不順,外放江州,晚年喪子,煢煢孑立,孤對寒燈??墒俏矣形业亩U,雖苦厄滿途,亦頂天立地,回首不悔。驚瀾,”他頓了頓,仿佛喊了聲“小瀲”,“你們的禪,在哪里?”這個問題太大太重,沈玦和夏侯瀲都回答不出來,喉嚨好像被箍上了一道生銹的鐵環,說不出話。戴圣言望著兩個青年,道:“為師從不懼生為冷蟬,長埋地下,而懼終身行于暗夜,不見天日。若此生得見天光,死,又能如何?”段九冷冷一蹙眉,道:“先生說得夠多了。廠公,你可考慮好了?”“不多不多,”戴圣言溫吞地笑了笑,“還剩最后一件事沒說。當年自從敗給迦樓羅,我很注意鍛煉身體,還學了一些奇yin巧技。比如說……”他把手從背后伸出來,“自解繩結?!?/br>段九驀然一驚,沈玦和夏侯瀲心里涌起不祥的預感,想要跑過去。段九高喝一聲:“乾達婆!”戴圣言無言地笑了笑,垂老的眸子里盛滿了清光,是沈玦和夏侯瀲從未見過的清澈。他猛地一轉身,雙手死死攥住乾達婆拉著牽機絲的手,沒人能想到這樣一個垂暮的老人有這樣驚人的速度,在乾達婆反應過來之前,老人用力往后一仰,鋒利的牽機絲沒入老人脖頸的皮rou,從另一側穿出,老人的頭顱隨之脫離,從那具枯槁的身軀上滾落下來。鮮血呼啦啦地飛濺出去,淋了乾達婆滿頭滿臉。時間仿佛變慢了,沈玦眼睜睜地看著戴先生的頭顱落入空中,滾在地上,發冠掉在地上,白蒼蒼的發絲散開,在月光下出奇的亮。那一刻世界好像失去了聲音,他什么也聽不見。他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感覺到無比深邃的悲意在他胸中翻涌,像滔天的潮水,幾乎要把他淹沒??伤谷灰坏窝蹨I也流不出來,只是怔怔地看著那顆漸漸冰冷下去的頭顱,月光覆在上面,猶如霜雪風塵。死了一般的沉寂之中,段九的第二次厲喝響起:“乾達婆!”刺客一躍而起,刀刃撕開風聲的呼嘯恍若厲鬼呼號。夏侯瀲上前一步擋在沈玦身前,微微下蹲,他的眼前,利刃迎面而來!夏侯瀲拔刀出鞘。雁翎刀擦過刺客的兵刃,劃出凄冷如月的圓弧,然后迅疾無匹地斬下,無比迅猛的速度配合刁鉆的角度,雁翎刀的斬擊猶如劈山斬海,刺客的兵刃瞬間斷成兩截。倭刀·拔刀術。乾達婆想要回撤,然而已經來不及,一柄黑刀擦著夏侯瀲腰側伸出,刺進了他的腹部。鮮血順著血槽淅淅瀝瀝流出來,乾達婆不可置信地低下頭,看見黑刀刀身上的銘文,“靜鐵……”沈玦面無表情地把刀送得更近,刀撕裂血rou的聲音粘膩又血腥,乾達婆的身體劇烈地顫抖,面具跌下來,露出一張年輕人的臉。白瓷面具在地上清脆了響了一聲,碎成兩瓣。刀刃相接的聲音仿佛一個信號,遠處的戰爭應聲而起,火銃的聲音響如洪雷。竹林間猛地出現星子般的火光,迅速地向沈玦這邊逼近,那是埋伏在竹林外的神機營軍隊。老人的無頭身軀倒在枯敗的草叢里,鮮血浸入冰冷的泥土。段九已經沒入了黑暗,他的聲音順著風遙遙地傳過來。“廠公,后會有期?!?/br>第100章窮途當哭雪無聲地落,地上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雪粒子,一個又一個前來吊喪的官員從沈玦身邊經過,厚實的皂靴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地響。戴先生家的廳堂太小,吊唁的官員只能在靈前插上一炷香,又匆匆退出去。但沒有人敢逗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