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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們連都沒有讀過,我又怎能要求你們結網成陣?!?/br>乾達婆冷哼一聲,道:“只用刀,我也能殺了他?!?/br>段九輕輕笑了一聲,嘴巴上稀疏的小胡子動了一下,看起來像是嘲諷。“不要小看沈玦,孩子。他的名字在伽藍擊殺榜上待了八年,沒有一個刺客能夠帶回他的人頭。然而,自八年前他登上東廠廠督之位起,他的鷹犬在大岐各處獵殺我們的暗樁和刺客。這八年間他不斷向伽藍內部滲透他的爪牙,四年前我們的暗巢大半被連根拔起,差點毀于一旦。如若不是極樂果令他的爪牙甘愿歸順伽藍,我們必將被趕盡殺絕?!?/br>“我一個人去?!背謪挼?。段九蹙眉,“我的話才剛剛說完……”“持厭,你怕我們給你拖后腿么?你在小看我們么?”乾達婆瞇著眼望向他。持厭沒有應聲,只默默把耳朵捂住。“你!你什么意思!”乾達婆大怒,揮著拳頭想要上前,緊那羅前進一步攔在他身前,厲聲道:“不要命了?段先生面前也敢放肆!”段九搖頭道:“你們這樣不和,屆時如何去殺沈玦?給你們三天的時間,我要看到你們親如兄弟,否則明年的極樂果將不會再發到你們的手里。好好看卷宗吧,孩子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br>緊那羅和乾達婆俯首恭送段九推門離開小屋,段九臨走時回頭看了持厭一眼,那個孩子仍然望著窗外飄揚的雪花,目光空寂,仿佛除了那飄揚的白雪,這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緊那羅和乾達婆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持厭一個人。這間屋子其實是云仙樓池塘上的一座水閣,池子已經凍住了,月光下沆碭一片白。云仙樓老鴇很有主意,她在冰上擺了鋪面開了宴席,男男女女便在那冰上追逐打鬧,女人不怕冷似的,半拉衣袍褪下露出白皙的肩膀,流淌著月色的冷光。他其實不太懂他們為什么那么高興,好像喝了酒抱著女人就擁有了世間最大的歡樂,可明明酒很難喝女人也很丑。他想要是小瀲在就好了,小瀲會告訴他一切的由來。“持厭哥哥!”窗子底下忽然冒出一個人來,持厭眸子一縮,顯然被嚇了一跳。百里鳶笑盈盈地撐著下巴瞧他,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黑鴉鴉的鬢邊插了金蟬玉葉銀腳簪,耳下垂著金鑲玉葫蘆墜子,襯著雪白的臉蛋兒,像一個精細打磨的瓷娃娃。就是眼睛過分黑了些,看人的時候總有種森森的冷氣。“哥哥,我們十四天零五個時辰又三刻沒見啦,你想我了嗎?”持厭搖頭,“沒有?!?/br>“你說錯啦,你要說‘想’?!卑倮秫S撿起一個雪球打他,“那你這幾天過得好么?”“挺好的?!?/br>“你又說錯啦!”百里鳶揉了一個更大的雪球砸在他的幾案上,一字一句道,“持厭,你該說:‘不、好’!”雪球在卷宗上碎了,屋里有炭火很暖和,雪球融化成水,洇濕了卷宗上的字跡。持厭默默地想,他還沒有來得及看呢。“哼,哥哥是壞蛋,不理你了!”百里鳶吐了下舌頭,轉身跑出去,忽然聽見持厭在她背后叫她,她欣喜地轉過頭,見持厭站在窗子后面,呆呆地看著她。她沖他招手,“哥哥出來玩兒!”“百里,你流血了?!背謪捳f。“???”百里鳶愣了一下。“腳?!?/br>百里鳶低頭看,有血從褲管里滲出來,雪地上落了星星點點的血跡。血還在流,她后知后覺地感覺到肚子痛,有什么東西在肚子里絞似的,一陣一陣疼。她呆呆地走到軒窗底下,和持厭兩個人一高一矮大眼對小眼地望著。“我要死了嗎,持厭?”她的嗓音很細,仿佛要散進風里。持厭頭一次看到她不知所措的模樣,像一個正常的孩子。持厭搖頭,“我不知道?!?/br>她呆了一會兒,忽然笑起來,“哥哥,你高不高興?弒心讓你來殺我,現在我要死了,你的目的達到了?!?/br>第95章夢里塤歌挑燈夜游,淡紅色的蓮花燈照亮腳底下的方寸田地,夏侯瀲和沈玦漫無目的地走,不知怎的就走上了一條窄窄的石子路,兩邊是土墻,沿途堆著簸箕竹竿。沈玦戴了冪籬看不清路,想摘下來又怕被人瞧見臉。廠督游夜市,不一會兒就得有人山人海來圍觀了。小心翼翼走了半茬子路,踩到一個簸箕踉蹌了一下,被夏侯瀲扶住了胳膊。“我拉著你走吧?!毕暮顬囌f,手滑到他的腕子上,牽著他走。兩個人在黑暗里繼續走,一路無言。夏侯瀲從和唐十七接頭之后一路便沒怎么說話,有時也笑著為他解說路邊的小玩意兒什么的,但他還是看出夏侯瀲眼睛里的心不在焉來。到底是故人,情分怎么能說斷就斷?他在心里嘆氣,此番還是沒有掂量好,夏侯瀲在伽藍長大,故交何其多,這事兒原本便不該讓夏侯瀲插手。他把手一縮,夏侯瀲的手往下滑,落入他的掌中。他察覺到夏侯瀲的手僵硬了一瞬,然而到底沒有掙開,任他拉著。夏侯瀲的手常年握刀,粗糙得很,像磨刀的砂紙。他們越走越深,人漸漸沒了,隨護的廠衛遠遠跟在后面,寂靜的夾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他依然沒有松開夏侯瀲的手,夏侯瀲也沒有松開他的,兩個人就這樣慢慢走。寂靜里,沈玦忽然道:“伽藍的事兒還是移交給別的檔頭吧?!?/br>“不行!”夏侯瀲驀地停了步子轉過身來,沈玦沒有剎住,撞到夏侯瀲身上,夏侯瀲向后踉蹌了一下,不由自主扶上了沈玦的腰。他手里還握著花燈的燈桿,那桿抵在沈玦的腰側,花燈在桿下晃動不停,昏昏的光在他們臉上躍動,隔著一層薄薄的黑紗,彼此都看見對方的眼睛。夏侯瀲心里跳亂了一拍,忙往后退了一步,故作鎮定地問道:“沒撞疼吧?”沈玦下意識地想說沒有,話到嘴邊又繞了一個彎兒,道:“撞疼了?!?/br>“???哪疼?”夏侯瀲低下頭看他的胳膊和身子,大冬天的,穿得厚實,方才那一下撞得也不兇,怎么就撞疼了?沈玦來不及思考,隨便謅了個“腿疼”,說出口就后悔了,他撞到哪也沒有撞到腿,一聽就知道在說瞎話。夏侯瀲笑,“是不是走累了?那歇一會兒?!?/br>沈玦點頭。夏侯瀲把燈擱在地上,蹲下來幫他揉腿。他垂眼看著夏侯瀲的頭頂,道:“交給旁人去辦,對你對東廠都好?!?/br>“你怕我心軟誤了大局么,少爺?”“我還怕你心里難受?!?/br>“有些事情我總要去面對的,”夏侯瀲站起身來,道,“我躲不開,逃不了,也不想躲,不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