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鰍就是她約我去的?!?/br>“……”好吧,沈玦扶額,夏侯家的不學無術一脈相承。沈玦往前翻,二十代住持,記載戛然而止的多達十一代。再看伽藍八部,同樣也有許多記載空白的。只不過這系譜編得不甚合理,住持和各部皆分開記載,若要看各個住持在位期間有哪些八部,還得自己翻年譜對照。沈玦粗略翻了翻,各個記載空白的住持和八部有的對的上,有的對不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什么,只得容后再思量思量。沈玦翻起了迦樓羅的記載,一路看到最后的夏侯瀲。上面畫的還是他從前的容貌,懷抱黑鞘橫波刀,身穿黑麻衣,眉眼間一股煞人的戾氣,像一頭獨行在荒野的孤狼。視線移到他的小傳——“夏侯瀲,曾號無名鬼,佩靜鐵、橫波,擅傀儡、牽絲殺術。母夏侯霈,第二十八代迦樓羅,號阿默魯,佩橫波。父弒心,第二十一代住持,二十七代迦樓羅,佩步生蓮。瀲幼即頑劣,橫行鄉野,無惡不作,山寺為之患。嘗呼伽藍村童五人,同溺于山寺圍墻,賽何人最為高遠者。瀲勝,得號伽藍溺王,童子皆跪伏莫敢視。后弒心聞其事,逐諸童,不許與之游。瀲遂終日游冶林中,魚鱉遁藏,鳥蟲絕跡,山寺數歲不聞啼?!?/br>沈玦:“……”誰能想到曾經叱咤江湖的無名鬼小時候和同村的頑童比賽誰撒尿尿得最高最遠,還大獲全勝脫穎而出,得了一個“伽藍尿王”的名頭。抬眼看夏侯瀲,他還在認認真真地翻案牘。他認真的模樣很好看,不似平常不正經吊兒郎當,有一種嚴肅冷峻的味道。畢竟是血海里錘煉出來的男人,眉間一凝,便肅殺如冬。罷了,現在沒心思說笑。沈玦繼續埋首案牘,窗外雪花簌簌,他們不知道翻了多久,沈玦覺得累了,站起來抻抻筋骨。坐得太久,甫一站起來腦袋有點發暈,夏侯瀲在他身后扶住他。“咋還暈了?”夏侯瀲摸他額頭,“沒發燒啊?!?/br>“坐得太久了?!鄙颢i揮開他的手。夏侯瀲失笑,“你這也太弱了吧,趕明兒我帶你繞著皇城跑兩圈?!?/br>“滾?!鄙颢i重新拿起伽藍譜。夏侯瀲把伽藍譜從他手里抽出來,“歇會兒,”他下巴一抬,“那里有榻,去躺會兒?!?/br>“不妨事,再看會子?!?/br>夏侯瀲嘖了一聲,忽然欺身過來,右手攬住沈玦的肩膀,左手探到他膝下,兩手一摟,竟將他打橫抱起來。沈玦大驚失色,瞪著夏侯瀲,喊他放他下來。夏侯瀲不為所動,把沈玦放上小榻,低下身子為他脫靴。沈玦想爬起來,夏侯瀲忙把他按住。“夏侯瀲!”沈玦剜了他一眼,“你想造反?”夏侯瀲盯了他一會兒,嘆了口氣,“少爺,你就算今天把全部案牘看完,也無法立刻找到伽藍,為司徒報仇?!?/br>沈玦一愣,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耳畔只有雪花簌簌落在軒窗的聲音,世界一片寂靜。沈玦放棄了掙扎,胳膊一松,身子重重落回榻上。他抬起手臂,蓋住雙眼。“夏侯瀲,我好累啊?!鄙颢i蒙著眼睛道,“新法初行,舊黨見天的給我上眼藥。東廠這頭,我明令禁止賣官鬻爵,太監沒有油水可以撈,有些人蠢蠢欲動。這也就罷了,畢竟在眼皮子底下,我到底還彈壓得住。但邊關我卻是鞭長莫及,遼東大旱,土蠻作亂。邊所軍備總簿報上來,墩臺十不存一,根本不能御敵。前天剛接到戰報,邊虜趁機占了南耀州堡,還有再南下的趨勢。內閣想要用兵,我去問戶部要錢,戶部尚書開國庫給我一瞧,哪還有什么銀子剩下?”他放下手臂,轉了個身,把臉埋進隱囊里,“再加上一個伽藍,眼下真是內憂外患了。魏德在的時候殺了太多人,根本無人可用。司徒又……”他握緊拳頭,咬牙切齒,“伽藍!”夏侯瀲覺得心疼,是啊,沈玦頂著個太監的名頭,干的卻是皇帝活兒。偌大一個國,正主光顧著玩兒,事情都攤在他腦袋上,如何能不累呢?此刻又痛失左膀右臂,無疑是當頭一擊。夏侯瀲碰碰他的衣袖,道:“我不是人么,你給我升個官,伽藍的事交給我來查吧。我了解伽藍,給我辦最合適?!?/br>沈玦說不行,“前幾天我剛收到密報,伽藍在黑道發了通緝令,四處抓叫夏侯瀲的人。三個月不到,死了十多個夏侯瀲。如今叫夏侯瀲的全改名兒了,若非你有我護著,你也得被盯上。位分低反倒好,不引人注目。倘若讓你總領追查伽藍事務,豈非直接把你往虎口送?”“那就改名兒唄,多容易?!毕暮顬囆?,“跟你姓,叫謝瀲還是沈瀲,你挑一個?!?/br>沈玦側眼看他,“你真愿意改?”“改個名兒而已,多大點事兒,有什么不愿意的?!毕暮顬嚥灰詾橐?,“辦事方便就行?!?/br>沈玦想了想,道:“也好,雖說知道你身份的辰字顆親信差不多都折在廣靈寺了,伽藍應當查不出什么來,但小心為上,換個名字,起碼不要引伽藍注目,撞在他們矛頭上。謝瀲讀著拗口,還是沈瀲吧。你頂司徒的缺兒,明兒便上任吧?!?/br>夏侯瀲說好。沈玦真的覺得累了,坐得太久,筋骨酸麻,肩背也難受。他翻身背朝上,悶道:“給我捏捏?!?/br>他衣裳穿得厚,隔著層厚襖捏不到什么。幸而屋子里燒了地龍又有炭火,并不冷。夏侯瀲解開他的衣領,幫他把直裰脫下來。他側著臉趴在榻上,任夏侯瀲捏捶。這還是夏侯瀲頭一回觸碰只穿了中衣的沈玦,沈玦也稱得上一個練家子,就是身體底子差了些,時常生病。其實衣裳底下也是均勻的肌rou,但不是粗糙的,也并非虬結的,是像玉石一樣打磨出來的,精致而有力度。那肌膚隔著一層薄而細的紗料觸在指尖,對夏侯瀲來說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煎熬。他的心里起了一團撲不滅的火,整張臉都紅起來。幸虧沈玦閉著眼,看不見。清淺的呼吸聲起了,沈玦睡著了。夏侯瀲停了手,也躺下來,看他熟睡的眉眼。眉毛、眼睛、鼻梁,一直到豐澤的唇。是宮里的風水格外好些么?才養的出這樣的冰肌玉骨。好像也不是,夏侯瀲第一回見他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好看。夏侯瀲用指尖碰碰他的鼻子,低聲道:“唉,少爺,你怎么這么招人喜歡呢?!?/br>到晌午了,外面樹多,光不怎么能照進來,整間屋子昏昏的。夏侯瀲翻身朝上,望著屋頂的橫梁,想起事來。伽藍有了牽機絲,原本刺客身手就高強,這下有了牽機絲,簡直如虎添翼。他想起司徒娘子在風雪里孱弱的背影,又想起那天在地牢里司徒謹伸出手觸摸如水的月光。這樣好的兩個人,終是陰陽兩隔了。他也曾是個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