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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的,或者城郊張員外家又生了個女兒,已經是第十二胎了還沒生出兒子,諸如此類,不一而足。夏侯瀲負責把這些雞零狗碎的破事兒抄錄在案,交給司房存檔,司房從里面挑他們覺得重要的遞上去給沈玦看。后來徐若愚看了眼他的字跡和措辭,決定把這個工作交給另一個姓白的同僚。當番子月錢雖然不多,才二兩銀子,但有時候接到案子,去那些當官的家里搜查,能撈著不少油水。有一回禮部侍郎的婆娘莫名投了河,他婆娘和太后家沾親帶故,娘家報案,太后把案子發到東廠。這案子正好在他們辰字顆管轄的地盤,徐若愚帶著夏侯瀲和幾個人上門查案。禮部侍郎一見人就捧出一盤金錠子,規規矩矩端到徐若愚鼻子底下。徐若愚自己拿了三錠,剩下的都分發給弟兄。許久不見金子,夏侯瀲不免有些感慨。當下宴請辰字顆諸弟兄,在褚樓包了場子,又是叫清倌兒又是請堂客,剛到手的金子就花沒了。前些日子太平得很,沒啥大事兒發生。有時候放了衙,徐若愚會邀他去云仙樓喝酒,或者去粉頭家里聽曲兒。他問了幾嘴東廠以前是不是有個番子被鉤子劃死了,徐若愚點頭說是,鉤子沾過魚rou不干凈,那番子沒注意,回家發了幾天燒就沒了??磥磉€是沈玦這小子大驚小怪,葦蔑哪能跟漁網鉤子一樣?隔天回衙門應卯,不知道怎的上頭知道這事兒,罵他們國喪未過便飲酒玩樂,一人罰了三個月的月俸。原本喝酒吃rou這事兒上頭從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回準是有人背地里舉報。徐若愚罵了好幾句日他娘。夏侯瀲沒有旁的收入,只好日日去蓮香那蹭飯。下個月皇上要出宮進香,夏侯瀲一下子忙起來了。畢竟是帝王出行,一切都必須確保萬無一失。京城的守衛增多了一倍,他們被派去四處查緝流民,要么關大牢,要么勒令他們離京。有的時候蹲在大路上瞧,看誰長得賊眉鼠眼就上前盤問一番,查了路引戶帖再搜幾錢銀子才給放行。這天沈玦在家門口備車,準備去宮里。夏侯瀲輪值護衛,和諸弟兄在馬車后面騎馬等著。沈玦在旁人面前并不和他親近,他在東廠威嚴甚重,法令嚴明,雖然常常笑以待人,但那股傲比萬戶侯的氣度仍是讓人望而卻步。他不發話,底下人是不大敢吱聲的。私底下就隨意很多,近來還常常跟夏侯瀲勾肩搭背的。夏侯瀲有時候總忍不住想,他和沈玦這模樣有點像話本子里主子和仆婢私相授受,搞帷簿私情。想著想著自己就把自己惡心了一把。沈玦從府里出來,沈問行一溜小步跑到馬車前,把矮凳搬出來擱在地上。夏侯瀲和番子們齊齊抱拳,恭恭敬敬喊了聲:“督主?!?/br>沈玦剛要登車,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兒直眉楞眼地貼著墻跑過來,手里舉著一把狗尾巴草,口中叫著:“好俊俏的大哥哥!送你花兒!”一個番子攔住了他,大家都抿著嘴兒笑。有番子道:“小娃娃,你這是狗尾巴草,可不是花兒??!”小孩兒懵懂地瞧瞧手里,又瞧瞧沈玦,道:“可剛才那個哥哥說這是花兒呀!”那邊的沈玦忽然道:“掰開他的手!”番子色變,忙把孩子握著狗尾巴草的拳頭掰開,里面藏了一根毒針,太陽底下,針尖泛著妖異的藍色。小孩兒忽然尖叫起來,不管不顧地沖向沈玦。夏侯瀲上前拉了一把沈玦,將他護在身后,另一個番子沖上去,將那孩子踹倒在地。孩子撲在地上,沒有再爬起來,番子把他翻過來,只見口眼流血,已是沒命了。“聰哥兒!”又是一聲尖叫,一個婦人從胡同口跑過來,抱著地上的孩子哭嚎,“我的聰哥兒??!好你個沈閹,他不過是個孩子,不小心沖撞了你,你就要他的命??!”胡同口漸漸圍了一群人,站在那兒嘀嘀咕咕指指點點。“沈閹!你草菅人命,還我孩子命來!大家快來看啊,快來看??!天子腳下,沈玦目無王法,欺負我黔首百姓,沒天理??!”婦人散發大哭,“走了個魏閹,又來個沈閹!沒活路??!”沈玦冷聲道:“來人,把這婦人帶下去!”番子去拖人,婦人瘋了似的亂撞,最后不知誰推了她一把,婦人踉蹌著后退,頭磕在沈玦家門口的石獅子上,一頭碰死了。霎時間,沈玦家門口橫尸兩具,石獅子的須彌座上鮮血淋漓,百姓嘩然。第71章歧路行迷三通鼓后,鐘聲響起,仿佛自浩渺天穹傳來,在天街上一圈一圈地回蕩。天色還早,是微微的藍,一輪殘月掛在東方,薄而透明,是唯一的一點白。午門在鐘聲中洞開,兩列百官自掖門后緩步走出,沿著天階進入太和殿。殿內錦衣衛沉默靜立,彩繡猙獰的飛魚服,繌金鑲寶的繡春刀,百官在他們的注視之中分列兩班。幼帝還沒有來,這是常事了?;实勰昙o太小,時常起不來床,百官們記得有一回幼帝賴床不起,他們在殿中等了半個時辰,方匆匆跑來一個內侍宣布今日輟朝,還有一回他們終于等到了幼帝,他卻是在司禮監掌印沈玦的背上上的殿,而且坐在寶座上時似乎也沒有完全清醒。天慢慢清明起來,熹微的晨光照入大殿,殿側的彤花排門終于開了,內侍簇擁之中,一個呵著腰的男人擎著一個孩子的手走上寶座。孩子戴著烏紗二龍戲珠翼善冠,著黃地盤領袞龍袍,玉帶太寬,虛虛懸在腰上,杏黃色的裙擺下,露出皂色的御靴。幼帝在攙扶下登上寶座,腳挨不到腳踏,只能懸在空中。他身側的男人為他掖好衣袍,從容直起身,晨光中看不清男人的臉,只聽得他緩緩開口,聲線清朗猶如佩環相擊。“跪——”百官紛紛垂首跪地,口中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呼聲如潮,從太和殿涌向整個紫禁城。百官再站起來時,終于看清幼帝身側的那個男人,烏紗帽下的臉龐無悲無喜,金織繡蟒襯得他姿容瑰秀,他是大岐最顯赫的宦官,職掌中宮,權壓百僚。諸臣禮畢,沈玦高聲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br>大殿末班揚起一個聲音:“陛下,臣有事啟奏!”幼帝開口道:“準奏?!?/br>中書舍人自末班行至御前,聲聲咬字入骨:“司禮監掌印沈玦當街殺人,門頭溝生藥鋪姚氏母子橫尸沈府大門,當中幼童不過八歲之齡,沈玦喪心病狂,百姓驚駭,民怨沸騰,還請陛下定奪!”百官驚詫,議論紛紛。沈玦把持廠衛,權勢滔天,鮮有人與其作對,按說死的不過是兩個平頭百姓,沒權沒勢的,塞點銀子封住家人的口,再到刑部大理寺上下打點一番,這事兒也就揭過去了。誰知竟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