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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掌班大人,我救了您的命?!毕暮顬嚉獾冒l笑。“哦?”沈玦掃了他一眼,“咱家受了驚又受了寒,昨兒的事兒,都忘得差不多了?!?/br>“……”沈玦最后用朱順子的命威脅夏侯瀲,讓夏侯瀲幫那個番子易了容。夏侯瀲不知道沈玦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看這樣子,左不過讓這番子假冒成福王進京奪嫡。沈玦這個人,真是不要命了!他一向是這樣。一旦拼起狠來拼起命來,誰都比不過他。夏侯瀲還記得他小時候是怎么寒窗苦讀的,在宮里又是怎么練刀的。那個寒霜一般的少年,從來星夜不休,寒冬不輟。時光固然可以改變一個人,但有些東西早已刻進了他的骨子里,磨之不滅。身嬌體弱這一點也沒變??v然灌了許多杯熱茶下去,沈玦還是病倒了,在床上躺了一天。司徒謹和番子去各家討了草藥,熬成一碗碗苦茶給他灌下去。夏侯瀲隔著窗子往里瞧,簡陋的架子床上隆起一個墳塋一樣的包,沈玦睡在里頭,臉燒得通紅。沈玦窩在棉被里面,大夏天的,還裹著棉被,可他仍覺得冷。山上獵戶家的茅草屋,四處都是干草味道,靠墻放著箱籠,腳邊上一張被蟲子啃得滿是窟窿的木桌,不大的屋子被雜七雜八的東西擠得滿滿當當,他睡在里面,也像一個被隨意棄置的物什。被窩是人家蓋過的,一股描述不出的臭味,他覺得難受。夜沒有盡,窗子里透進來蒙蒙的亮,紗窗外面是陰森的樹影,偶爾傳來村民嗚嗚的哭聲,像鬼魂在徘徊著嚎叫。他覺得渴了,想要水喝??膳赃厸]有人伺候,司徒謹他們都是他的下屬,不是他的仆人,不會跟在他身邊鞍前馬后地侍奉。他們給他灌完了藥就覺得完事兒了,等著天亮他醒來繼續發號施令。他只好忍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夜好像被拉長了,沒有盡頭似的。有誰托起他的背,喂他喝了水,甘甜清冽,是井水的味道。額頭上的巾帕也被換了,清涼蓋住額頭的guntang,他覺得臉頰的溫度退了些。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瞥見床頭有一個人影兒,背靠著床架子坐在地上。是阿瀲嗎?他想。腦子好像糊涂了,他好像回到很多年前還在謝府的時候,他是謝驚瀾,夏侯瀲是他的書童,睡在他的拔步床下,他要喝水,夏侯瀲就給他端過來。過了兩天,水退下去了,殘破的村莊露了出來。沒有幾家的屋子幸存,統統趴了。道上全是死豬,烏黑的身體直挺挺地僵在那。倒伏的樹木橫亙其上,枯死的枝條下面能找見幾具淹死的蒼白尸體。沈玦下令啟程。他的病還沒好,燒退了些,可摸上去仍舊微微的燙。但時間不等人,他必須趕在老皇帝駕崩前趕回京城。他令番子們把馬喂飽牽出來,收拾好帳篷和行李,打點一切,一個時辰后準時出發。夏侯瀲皺著眉過來,道:“你病還沒好全呢。騎馬吹風,你想死在半道上一了百了嗎?”沈玦不答反問:“昨晚是你么?”夏侯瀲愣了一下,道:“你不用道謝,我看你沒人照顧,就自作主張幫你倒了幾杯水而已?!?/br>沈玦捏緊水壺,厲聲道:“咱家的事情無須你cao心,往后你再敢靠近咱家半步,咱家要你的命!”夏侯瀲:“……”這人腦子有病。他沒理沈玦,向司徒謹確認了一個時辰之后出發,轉身走了,走之前還不忘拽走了朱順子。司徒謹看向沈玦,問道:“不派人跟著他嗎?”沈玦閉了眼睛,道:“罷了。我們快馬回京,他沒有機會趕在我們前頭。既然無害,便讓他去吧?!?/br>夏侯瀲和朱順子揀了一堆破爛回來,其中還有福王的馬車底盤,車圍子和車頂蓋已經被水沖走了,只剩下帶著四個車轱轆的車底盤。番子都好奇地看著他,夏侯瀲和朱順子開始削木頭,把轅木和底盤重新接起來。有番子明白他在干嘛了,自發地過來幫忙。夏侯瀲又找來四根竹竿和一塊大油布,在底盤上面搭了一個平頂棚子。番子把水漬擦干凈,木頭浸了水,還泛著潮。夏侯瀲去獵戶家買了兩床被子鋪在上面,再牽來兩匹馬套上軛,一輛簡易到極點的馬車就齊活了。沈玦看也不看,時辰一到,就爬上馬。病沒好,手腳發軟,費了好大勁兒才爬上去坐穩。夏侯瀲叫他下來,讓他去坐馬車。沈玦扭頭看那一輛平頂油布篷的“馬車”,棉被是人家新做的婚被,遍地紅牡丹花的被面,土得掉渣。沈玦滿臉都是嫌棄,道:“即刻啟程,都上馬!”番子們看了眼夏侯瀲,沒敢違抗沈玦的命令,紛紛上馬。夏侯瀲深呼吸幾口氣,讓自己不和腦子進水的病號一般見識。吐息完畢,夏侯瀲走過去在番子們震驚的目光中硬生生把沈玦從馬上拉下來,打橫抱在懷里。腰直腿長,挺拔高挑的男人把另一個同樣高挑的男人抱在懷里,竟然有種詭異的和諧。“放開我!”沈玦咬牙切齒。“你想要一屁股摔地上,我就放開你?!毕暮顬嚨椭^瞧他。沈玦怒極反笑,道:“咱家看你是不想活了?!?/br>夏侯瀲不屑地笑了笑,“我早不想活了。你那什么梳洗掏腹我也無所謂了,隨便你吧。我想明白了,爺刀山火海都闖過,怕個屁。大不了咬舌自盡,看你大刑上得快還是我牙齒合得快。怎么樣,坐不坐馬車?”“我不!”沈玦大吼,“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快把這個瘋子拿下!”誰他娘的才是瘋子?沈玦倔得令人腦仁疼,夏侯瀲氣得想要把他的腦袋按在地上。“沈玦,你不為你自己考慮,總得為你這幫弟兄考慮吧!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自己撒手去了也就罷了,你這幫弟兄跟著你出生入死,你讓他們怎么辦?”番子們從馬上下來,齊齊跪在地上,道:“求掌班保重身子!”連司徒謹都沒動彈。沈玦終于沉默了,自暴自棄地偏過頭,讓夏侯瀲看著他冷白的側臉。夏侯瀲把沈玦放進被褥里,沈玦整個人窩在大紅棉被里頭,露出一點蒼白的臉像奪了月色的白瓷。大雨過去了,天空青得像杭綢織成的錦緞,偶有幾片極淡的云片是緞子上繡的暗花。熹微的天光照下來,映得篷子上的水滴晶瑩的亮。馬車顛簸,沈玦昏昏欲睡。夏侯瀲坐在他頭邊上趕馬車,影子罩在他的頭頂。這個男人,有著與夏侯瀲一樣的眼睛,也有著夏侯瀲一樣的性格,一樣的粗魯,一樣的蠻橫。十年了。夏侯瀲早已不該是十四歲的模樣,至少三年前沈玦在柳州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成了一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刺客。那是一把絕世殺器,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