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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書郎!”她笑起來,嘴角咧著,露出森森的白牙。“我來帶你走,快起來?!睍榘欀颊f。“走?怎么走呀?”柳梢兒呵呵直笑,她掀開膝上的毯子,書情這才發現她沒有穿褲子,白皙的腿上都是傷,再往上看,大腿間泥濘一片。站在邊上的夏侯瀲移開目光,眉頭緊蹙。“柳梢兒……”書情眼睛紅了。“你為什么來!”柳梢兒扶著墻站起來,渾身顫抖,“你為什么要來!本來……本來我已經拿到那幾個鋪子了,都是極好的地段,一家書肆,兩家酒坊,還有一家糕餅鋪。多好呀,等那個死老頭兒不喘氣兒了,我就一個人出來單過,我有銀子,我干什么都成!可你來了,你來了!你來干什么!天底下多少女人嫌貧愛富,你為什么偏偏要毀了我!”“我不知道……”書情伸出手。柳梢兒躲過他,尖叫道:“現在你滿意了!我被關進牢里,那幫畜生,挨個欺負我!昨天晚上,有幾個睡了我?我數數……哎呀,數不清了。我怎么這么笨?你這個殺人犯,亡命徒!你也是畜生,你想把我變得和你一樣,見不得光,見不得人!”夏侯瀲和書情都渾身一震。“打暈她,帶走!”夏侯瀲沖書情吼道。柳梢兒見了夏侯瀲,指著他道:“還有你,你這個畜生!我知道了,你們和晚香樓,一伙的,全是一伙的!柳mama要把我送給你,給你這個殺人犯生孩子!你也是畜生,你們都是畜生!”柳梢兒忽然一竄,朝夏侯瀲撲過來,夏侯瀲迅速后撤,右手放上橫波的刀柄,書情大叫“不要!”,柳梢兒撲了個空,擦過夏侯瀲的衣襟,朝墻壁撞過去,書情聽見一聲悶響,柳梢兒順著墻滑下來,面朝下直挺挺地躺著,暗紅色的血像蛇一樣從她身下游出來,先是一條,然后是第二條,然后許許多多條匯成一堆,最后變成一個圓,慢慢地暈開。夏侯瀲陪書情在蘇州待了一個月,料理柳梢兒的后事。書情把她葬在寒山寺后面,在寺里捐了一個往生牌位,希望她下輩子可以投個好胎。書情在大雄寶殿里跟著和尚一起為亡者念經,夏侯瀲和唐十七蹲在檐溜邊上撐著腦袋等。檐角上的鐵馬被風吹得叮叮當當,滿鼻子都是香火的嗆鼻味道,唐十七一直在打噴嚏。和尚們的念經聲像從很深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綿延無絕,鐘鼓一般遲重。“喂,十七,你覺得這世上真的有極樂嗎?”夏侯瀲問。“這世上沒有,世外肯定有?!碧剖咝ξ鼗卮?。夏侯瀲望了會兒天空,又道:“我要是死了,你記得幫我燒點紙啊?!?/br>“那一定的,”唐十七拍夏侯瀲的肩膀,“給你燒三進三出的大宅子,四個紙糊的小妾,七八個仆役,管保你滿意!”階梯下面急急忙忙走上來一個行驛的仆役,夏侯瀲站起來,向他招手。仆役氣喘吁吁地跑上來,對夏侯瀲道:“夏侯大爺,您快領書大爺回山,山寺傳來消息,秋大爺身子不好了!”——————————————老槐樹的葉子打著旋落到夏侯瀲的肩膀上,黯淡的光透過密密匝匝的槐葉,在夏侯瀲身上落下星星點點的光斑。竹籬上爬著枯死的薔薇花,花瓣兒像紙片一樣灰黑的硬。滿院蕭瑟的秋風,秋葉的小雞捂著翅膀坐在窩里,細聲細氣地叫。秋葉是伽藍里長得最漂亮的男人,含情的目,紅潤的唇,說話永遠溫溫柔柔,像洞庭湖裊裊的秋波,再生氣也不過翻幾個浪花卷兒。夏侯瀲從小就喜歡跟著他跑,他去伽藍村買米買油夏侯瀲要跟著,他去林子里砍竹子夏侯瀲要跟著,他逗小雞夏侯瀲也要跟著。他手把手教夏侯瀲做飯縫衣服,還教夏侯瀲易容和口技。可是葉子終于要落了,夏侯瀲再也沒法兒跟在他身后,喊他“大哥”喊他“師父”了。書情抹著眼睛從屋里面走出來,“師哥,師父叫你進去?!?/br>夏侯瀲站起身,推開吱呀作響的老木門,秋葉躺在炕上,碎花綢被裹著消瘦的身軀,搭在炕沿的一只手,鋒利的腕緣小骨幾乎要頂破薄薄的皮rou。他朝夏侯瀲伸出手,唇角彎起淺淺的笑。“該是告別的時候了,小瀲?!鼻锶~輕輕嘆息。“我陪您?!毕暮顬嚨吐暤?。秋葉從床頭搬出一個小木盒,放在夏侯瀲手心。“里面是我的十二把秋水蟬翼刀,四把給你,八把給你師弟?!鼻锶~打開盒子,亮晃晃的秋水刀碼在里面,每一把都手指長短,薄如蟬翼,刀身有隱隱的流水云紋。夏侯瀲拿起一把刀,忽然覺得上面的紋路很熟悉。“師父,蟬翼刀是用什么做的?”“天山隕鐵,是秋家第一代掌門人從天山上采來的?!鼻锶~道,“你要好好保存,雖不必傳之后世,亦不可棄如敝履?!?/br>夏侯瀲合上盒子,鄭重地點頭。“還有一件事,”秋葉深深望著他,“我有一個師兄,名喚秋山,隱居于棲霞山下。他會這世上真正的易容術——剔骨削rou,改頭換面。若終有一日,你可以離開伽藍,不妨去尋他?!?/br>“是,我知道了?!毕暮顬嚨?。秋葉含著清淺的微笑點頭,闔上雙眼。窗外的風漸漸起了,夏侯瀲透過工字欞花,看見外面槐葉深深,枝頭顫裊著,掛著一輪殷紅的太陽。遠處山寺的鐘聲響了,按著遲遲的節拍,一下一下地響著。夏侯瀲將秋葉的手放進被窩,輕聲道:“師父,再見?!?/br>第53章牽機引樹都枯了,仰著頭望,細細的枝丫伸出去,印在青白色的天上,像青花瓷上延伸而出的裂縫。山門的石階被清掃過,雪厚厚地堆在兩邊,像一個一個小山丘。唐十七盤腿坐在大雄寶殿的蒲團上,搓著兩只凍得通紅的手,從門口望出去,山是曠然蕭瑟的一片白,依稀能看見露出點枯黃的茅草頂的刺客小屋。長長的青石階綿延向下,消失在蒙蒙雪霧里。裹著披風、蒙著頭臉的刺客陸陸續續地進來,從神臺上的黑漆飯缽里拿一顆藥丸,然后到炭爐那去烤火。唐十七聽見有人低聲咒罵:“怎么還不修葺修葺,什么破爛地方!”唐十七抬起頭看破了一個大洞的屋頂,風雪從那里飄進來,落在刺客們黑漆漆的腦袋上。七葉伽藍是個怪地方。唐十七一來就覺得冷涔涔,骨頭都打著顫。這里供奉的佛像都是黑色的,原本溫和慈悲的面目在黑漆下顯得莫名的猙獰。佛像很老了,大多數都掉了漆。斑駁的佛臉微微下垂,眼睛半閉,漠然的目光俯瞰著坐在下面的刺客們,唐十七覺得脖子涼,像被誰割了一刀。住持坐在燃燈佛下,翻開一本古舊的經書,開始念經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