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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堆里眼睛晶亮,朝唐十七點了點頭。——————兩日后很快到了,夏侯瀲被押上露車,柳歸藏下了令,要他游街示眾,然后押往郊外誅惡臺。大街兩旁密密麻麻圍滿了人,百姓攜家帶口,一家三代都出來看夏侯瀲游街,人群山海一般填塞了大街,兩邊的店鋪二樓窗子也都開著,里面探出層層疊疊的人頭。露車發動,夏侯瀲靠在車欄上,從亂發的縫隙中看車旁一張張陌生的臉頰,他們的眼神有的好奇,有的興奮,也有的害怕,更多的是鄙夷、不屑還有憎恨。夏侯瀲環顧人群,不由自主地想,唐十七會不會在里面,書情會不會在里面。他知道他已經被伽藍拋棄了,他落入敵手,伽藍不會有人來救他。持厭去了瓦剌,秋師父遠在朔北,段叔在西域。住持或許會得到消息,可他絕對不會派人來。書情和唐十七就算想來也會被攔住。但他心里并不感到悲哀,伽藍不是他的家,他的家早就沒了,他不屬于伽藍,他從來都是一個人。他一個人去報仇,一個人死。他的囚車穿過人山人海,徑直前往柳州郊外,郊外已設好了看臺和法場,各門弟子圍在柵欄外,足有幾百號人。這次斬首被視為武林盛事,柳歸藏為了容納更多人,特意將誅惡臺挪到郊外。柳歸藏站在高臺上,他的身邊坐了五個各門首座,一齊居高臨下地望著夏侯瀲。夏侯瀲被兩個門徒推搡著登上斬首臺,他抬起眼,陰冷地注視高臺上的柳歸藏。柳歸藏皺了皺眉,不屑地冷笑。夏侯瀲被按住肩頭,門徒要他跪下,夏侯瀲死死撐著,硬是不跪。膝彎被踹了一腳,夏侯瀲終于沒有撐住跪了下去,可他還拼命抬起頭來,冷冷望著柳歸藏。“果然是個刺客啊,你看他的眼睛,多像一只桀驁不馴的孤狼,兇惡又嗜血?!睎|海的怒潮門門主贊嘆道。柳歸藏蹙起眉頭,道:“和他的母親一樣,令人厭惡?!?/br>誅惡臺沸騰如海,所有弟子臉上都洋溢著喜氣,夏侯瀲聽見有人高聲喊他“惡棍”,還有人喊等他被砍了頭,要把他的頭當球踢。夏侯瀲沒什么表情,他很早就不怕死了。他們干人命買賣這行的,越怕死越容易死。他想他確實是個惡棍,滿手鮮血,惡貫滿盈,秋師父說“既造殺業,必遭殺報”,這是他應得的報應,他老早就明白,他不怕死。他只恨自己的無能。為什么他這么沒用?倘若他有沈玦的智謀,或者有持厭的刀術,柳歸藏何能得意地站在那里!娘親破碎的尸骸再一次浮現在他腦海,他痛苦地咬緊牙關。午時三刻到了,太陽高懸正空,熱烈的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刀懸在夏侯瀲頭頂,夏侯瀲看著自己的影子,用力地握拳。他要死了,他就要死了。他的仇再也報不了,他將孤獨又屈辱地死去。夏侯瀲的頭一陣一陣地發疼,怒火在心里燃燒,舔舐著他guntang的神經。如果給他一把刀,給他一把刀!夏侯瀲惡狠狠地盯著高臺上的柳歸藏,他一定可以殺了那個混蛋!忽然,斜刺里飛出一支利箭,帶著尖銳的呼嘯,攜裹著風雷一般扎入執刀門徒的眉心,連慘叫都來不及叫出口,夏侯瀲聽見身后撲通的一聲,門徒倒在了他的身后。他愣了一下,扭頭望去,山坡上,唐十七背著橫波,雙手各執一把長刀,和書情一同領著一群人沖下來。“老大!”“師哥!”他們一同嘶吼,像洶涌的濁流一般沖入正道人群,各門弟子迅速被沖亂,他們紛紛轉身拔刀,更多弟子匯過來,斬斷唐十七和夏侯瀲之間的通路。“柳莊主!”君子刀門主站起來。柳歸藏抬起手,搖了搖頭,“一群烏合之眾罷了,且看我驚刀山莊的兒郎如何處置他們吧!”夏侯瀲心里閃過狂喜,有一個門徒沖上來按著他,他一口咬在門徒的手上,將他拖倒在地,雙腿鎖住他的咽喉,使勁一扭,咔嚓一聲,門徒的脖子無力地垂下。夏侯瀲掉頭朝唐十七和書情大吼:“十七!師弟!”唐十七揮舞著雙刀,像一只兇猛的悍獸,一頭扎進人潮。書情緊隨其后,二人一人開路,一人殿后,背靠背展開輪斬。唐十七的雙手刀在血rou中不斷隱現,帶出guntang的鮮血和碎掉的rou片,遠遠望去,他們像一個移動的渦流,所有靠近他們的正道弟子都被攪碎。鮮血織成簾幕,唐十七的雙手浸滿了粘膩的血液,人潮一波又一波地朝他涌上來。他不顧一切地往前沖,長刀所到之處血rou橫飛。他慫了一輩子,靠女人吃飯,不敢為六叔報仇,這是他第一次干這么大的事情。他要去救夏侯瀲,那個為報母仇可以毀滅自己的傻瓜!“老大!你這么牛!你不要在我這個廢物前面死掉??!”唐十七嘶聲大吼,拔出背后的橫波,奮力朝夏侯瀲扔出去。夏侯瀲騰空一躍接住橫波,梟鳥一般撲進黑壓壓的人群,和唐十七會合。三人背抵背面對人群。夏侯瀲嘴角勾起一個兇狠的弧度:“謝了,老弟!”“記得給老子加錢!”唐十七大笑。人潮接連涌上來,三人不斷地連斬,斷肢在空中飛揚,鮮血揮灑如雨。夏侯瀲血脈賁張,胸膛劇烈的起伏,每一次呼吸都輸送大量的空氣。他聽見血rou和骨骼撕裂的聲音,正道弟子絕望的慘叫,還有狂風在耳邊呼號。燕斜接著是斬月,斬月之后是單刀輪斬,輪斬之后是一字橫切。沒有人可以抵擋夏侯瀲的攻勢,他很快帶出一條血路,像一條鮮血淋漓的傷痕,橫亙在人群之間。各門門主在高臺上好整以暇地觀看,東海怒潮門門主捻著胡子嘆道:“真是恐怖的刀術??!即便是我,恐怕也無法抵擋如此兇狠的刀?!?/br>君子刀門主低聲道:“那是橫波啊,它在迦樓羅的手中飲盡鮮血,早已會自己喝血了吧?!?/br>柳歸藏哼笑:“那又如何,一個人再強,也抵擋不住千軍萬馬?!?/br>夏侯瀲三人仍在拼殺!敵人越來越多,黑道的人卻越來越少。之前說自己娘被柳歸藏強了的老李慘叫了一聲,被淹沒在人群之中,身體很快被無數雙腳踩過去,腦漿迸裂。唐十七看著他被踩扁的腦袋,咬著牙繼續殺,可是力氣越用越少,他很快幾乎趕不上夏侯瀲的步伐。書情也氣喘吁吁,被唐十七扯著才沒有落在后面。“老大!我們沒人了!”夏侯瀲死死握著橫波,三人和剩余的黑道兄弟被正道弟子重重包圍住,竟已無路可走。“老大,我他娘的真沒想到,我竟然跟你死在一塊兒!”唐十七丟了左手刀,改成雙手握刀,疲憊地微笑,他的臉上沾滿了血,幾乎看不出原來討喜的圓臉,“我他娘的還想死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