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7
六府幾乎要死絕了啊,蒼天啊,你開開眼!”番子暗罵了一聲,卸了他的下巴,又扭斷他的手腳,乞丐才如破布麻袋一般癱在番子的手上,只瞪著一雙發紅的眼睛。馬車布簾內伸出一只戴著迦南佛珠的手,虛虛做了一個手勢。番子見了手勢,橫刀一劃,那乞丐喉間頓時血流如注,身子抖了幾下,便沒了聲息。乞丐被番子搬走,馬車緩緩地離去,人群重新聚合,人聲重新鼎沸,販夫走卒反復叫賣自己的玩意兒,撥浪鼓隆隆響個不停。這世道,一個人被殺了就像一粒沙子被浪潮卷走,一點痕跡不留,亦無人在意。魏德,原來那個馬車里的人便是魏德么?謝驚瀾望著消失在街角的馬車,雙拳緩緩地握緊。若有朝一日他謝驚瀾手握重權,是否也可以這般生殺予奪,草菅人命!是否也可以以一人之怒,奪百人之命,滅一家之門?魏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他便要無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從此往后,凡欺他、傷他、負他之人皆魂銷骨散,王侯將相向他拱手,王子皇孫向他俯首。他抬起頭來,雙眼如深不可測、暗無天日的淵谷,有一只妖魔在他的心底緩緩睜開了眼。月落日升,店鋪紛紛搬開了門板,面攤的老板把面粉和成面團。謝驚瀾在一個胡同里的一棵老槐樹下做好了記號,將夏侯瀲的面具埋在了樹下。做好一切,他站起身,對著日影整了整自己的衣著,轉出胡同,東安門外已經排了一條長隊。有人自己把自己閹了,衣襟上面還有一灘血,腳步虛浮著隨著隊伍往前走。有人年齡太大,被趕出隊伍,在地上打滾,哭著喊著要進宮當太監。好不容易排到謝驚瀾了,那執筆的太監抬頭瞟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幾歲了?”“十二歲?!?/br>“哪兒人,叫什么名兒?”“金陵人?!敝x驚瀾默了會兒,看見太監腰間佩的玉玦,道:“沈玦,玉玦的玦?!?/br>太監提筆在木牌上寫下“沈玦”二字,遞給謝驚瀾。謝驚瀾捧著牌子,跟在其他被挑中的乞丐身后,向巍峨的宮門走去。朱紅的宮門沉沉地開啟,露出里頭仿佛沒有盡頭的御道和千重宮門,宮闕之下,他們就像一列緩緩行進的螞蟻,渺小又脆弱。朱門在他身后笨重地合上,謝驚瀾回頭望了望,關合前的最后一束日光打在他的臉上,照見他無悲無喜的面容。第20章宮庭寂暮鼓響了六遭,遠山溶進了黃昏,皇宮上面烏云黑沉沉地壓著,天光偶爾從烏云堆的縫隙里落下來。太監們用長桿把燈籠挑上檐下的鐵鉤子,宮里頭的燈籠次第亮起來,飄飄搖搖地散著柔和的光暈?;蕦m各處都掛上了燈籠,連成煌煌的一片,獨獨乾西四所沉在陰暗里,光禿禿的檐下只有鐵馬伶伶仃仃地搖著。這是紫禁城最荒涼的角落。“皇上……皇上……臣妾好想你啊,你為什么都不來看看臣妾?”紅衣女人騎在墻頭,招著帕子,一雙眼睛黑沉沉的,像空洞的古井。“哎喲,高妃娘娘,您怎么又上去了?這要是讓總管瞧見了,我和小玦子又要挨罰了!”四喜急得團團轉,把裙裾扎進腰帶,小心翼翼地踩著梯子攀到高妃的身邊。他身子有些發福,攀在梯子上遠遠看去像串在細桿子上的rou丸子。高妃是年初進的乾西四所,據說是因為在馬貴妃常去散步的花園小徑上撒了紅豆,意圖使貴妃摔跤流產,事情敗露,被關進宗人府受了好一陣酷刑不說,人也瘋瘋癲癲了。原本乾西四所就住了三個瘋娘娘,這又進來一個,四喜被折騰得焦頭爛額,原就有些禿的頭頂又少了幾根頭發。正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十四歲模樣的青衣小太監走進來,把食盒撂在桌上。“下來,吃飯!”高妃聽了,忙不迭地催促四喜下去,自己也提著裙子趴下梯子,低眉順眼地坐在桌前等著小太監給她盛飯。四喜松了一口氣,道:“沈玦,還是你行?!?/br>沈玦把碗筷擺在桌上,低垂的眉眼恬靜得像一幅畫,眉眼皆是畫中黛色山水。他如今十四歲了,個子像抽條的柳枝一樣蹭蹭猛長,只是常年吃不到好的,臉上沒有血色,平添了幾分孱弱的病氣。四喜目光下移,瞥見他修長的五指,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一根倒刺都沒有。四喜心中動了動,右手撫上沈玦的手背,低聲道:“小玦子,我那日跟你說的事兒,你考慮的如何了?”沈玦嘲諷地笑起來,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道:“我只聽說過太監宮女當對食,還沒有聽說兩個太監也能成事?!?/br>“哎,這你就不懂了?!彼南膊[了瞇綠豆大的眼睛,漆黑的眼縫里流出yin邪的光,“咱們太監凈了身,和女子有何分別?太監和宮女對食,不免借助些玩意兒才能成事,太監和太監,自然也是一樣……”沈玦的模樣生得好,他早就有了這心思。虧得沈玦人在冷宮,這兒荒無人煙,成日里只有烏鴉飛來飛去,若沈玦在貴人面前當差,只怕這肥rou早就沒有他四喜的份兒了。然而這沈玦油鹽不進,任他如何勾搭都八風不動,若非他上回透露出想要用強的心思,沈玦起了忌憚,才稍稍松軟了些,否則他連沈玦的身都近不了。沈玦目露嫌惡,冷笑道:“怎么,你非我不可嗎?”“那是自然,”四喜習慣了沈玦冷嘲熱諷的模樣,不當回事兒,陪笑道,“我對你的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鑒,你瞧,我什么時候冷過你?不都把我這熱臉往冷屁股上貼?你放心,你跟了我,改日我干爹把我從這勞什子冷宮弄到御馬監,我把你也帶上,咱們就不必日日苦守冷苑了?!?/br>四喜前日花了幾兩銀子,攀上了御馬監的總管太監,當了人家的干兒子,出冷宮的影兒還沒有見著,就已經確信自己可以平步青云了。這幾日牛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尾巴都翹到天上。沈玦拌了幾下飯,漫不經心地道:“成?!?/br>四喜聞言大喜,沈玦嘴角泛起一抹沒有笑意的笑,“今晚子時,我會去你屋里找你?!?/br>“好好好,我等著,我等著?!彼南蚕膊蛔越?,雙手伸過來想捧沈玦的手。沈玦抽身退開,正好避開四喜的魔爪,手一揮,把筷子丟在桌上道:“我沒有胃口,你們自己吃吧?!?/br>四喜想去追,高妃忽然拉住四喜大叫起來:“餓死本宮了!餓死本宮了!本宮沒有吃飽!”四喜氣急敗壞道:“吃吃吃,撐不死你!”沈玦關上門,屋里冷清清的,直欞窗忘記闔上了,案頭落了許多花瓣,細細碎碎地綴在攤開的書頁上。他關了窗子,朝臉盆走去,把方才被摸了的右手浸在水中擦了又擦,擦得皮rou紅彤彤的一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