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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忙端了水來, 伺候她洗漱凈面,又取了一個木桶, 要給她泡腳。 “小姐且燙一燙腳, 跑這一天明日腳要疼的?!?/br> 謝吉祥這會兒已經脫下外衫, 只穿著淺碧色的中衣,她歪頭靠在何嫚娘身上, 眉目漸漸沉靜下來。 何嫚娘給她拆開發髻, 用木梳輕輕梳著她一頭濃密的長發。 “已經有了結果?”何嫚娘聲音里透著慈祥。 謝吉祥點點頭, 淺淺閉上眼睛。 她悠長地舒了口氣,然后說:“已經抓到兇手了?!?/br> 何嫚娘笑了:“這就好,小林是個好人,老天不會讓害她的人逍遙法外?!?/br> 謝吉祥沒說話, 只安靜聽何嫚娘道:“明日阮家的兩個孩子就要辦喪事了,他們家里沒有長輩,我去給幫幫忙吧?!?/br> “嗯,我也去?!?/br> 謝吉祥安靜了一會兒,才簡單說了說整個案情,最后道:“如果沒有那一串佛珠,說不定就沒有今日的慘事?!?/br> 何嫚娘卻說:“這世上的事啊,沒什么如果?!?/br> 謝吉祥回憶起家中曾經過往,最終沒有再繼續感嘆下去。 晚上躺在床上,她盯著蚊帳發呆,以為自己可能會輾轉反側,可不過片刻工夫,她就沉入夢境之中。 一夜安寧。 第二日,因為已經結案,阮氏夫妻不用再停靈于義房,趙瑞便派人把兩人送回了阮家。 阮氏姐弟畢竟年紀小,沒有辦過喪事,左鄰右舍便一起幫忙cao持,好歹把靈堂立了起 來。 趙瑞一直沒有過來。 他不來,謝吉祥也不好跟阮氏姐弟說案情,便只告訴他們兇手抓到了,他們的父母可以安葬。 阮蓮兒聽到之后倒是沒什么反應,只有阮桂道:“如此,便好?!?/br> 喪事一連辦了六日,待到第七日出殯回來,趙瑞才穿著常服登門。 他先去了謝家,叫了謝吉祥出門,讓她跟自己一起去了阮家。 阮家屋中,阮桂跟阮蓮兒正在收拾行李。 謝吉祥看到他們把衣裳一件件疊好,有些意外:“你們要去哪里?” 阮桂頓了頓,先是沖兩人問好,才道:“多謝大人幫忙同護城司說情,我跟jiejie以后可以領到官府的救濟,但除此之外,我們也沒別的營生,我便寫信求了山長,給我jiejie在書院謀了個伙房的差事?!?/br> “山長答應以我jiejie的工錢抵我們兩個的食宿費用,這樣,我們就可以一直住在書院里,我能每天見到jiejie,不怕她一個人留在家里危險?!?/br> 阮蓮兒已經十六歲了,若她一個人留在家中,確實不□□穩。 書院都是先生和學生,相對封閉又單純一些,確實是他們兩個孤兒最好的去處。 謝吉祥沒想到,這幾天辦著喪事,但阮桂已經把姐弟兩個人暫時的去處都安置好了。 “也很好,再加上救濟,你讀書的錢也夠了?!?/br> 阮桂抿了抿嘴唇:“這宅子,我想租出去,山上也有女學,待到我能抄書賺錢,就不讓jiejiecao勞了?!?/br> 雖然沒了一直辛苦養育他們的母親,但整日里剝削家中的父親也不在了。青山書院的女學束脩比一般學院都低,一直由長公主殿下資助,兩個孩子若是不浪費,把救濟和租金都省下來,其實是上得起的。 阮桂已經給阮蓮兒安排好了未來的路。 謝吉祥跟趙瑞對視一眼,趙瑞淡淡道:“你這樣很好,是個好弟弟?!?/br> 阮桂繃了好幾天的臉,終于有了一絲笑意。 他看了看有些局促的jiejie,堅定道:“便是家里只剩下我們兩個,我也不能讓jiejie走我娘的老路,等她讀過書,以后可以靠自己養活自己,就不需要依靠丈夫。我娘沒有娘家,但我jiejie有我?!?/br> 這個半大的孩子,突然遭逢大難,沒有被磨 難擊垮,反而自己找出了一條生路。 趙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樣的?!?/br> 把這些都說完,趙瑞才簡單說了說兇徒到底是誰,他沒有過多展開介紹同興賭坊,只說犯人是蘇紅棗的客人,因為阮大偷了佛珠,這才釀成慘劇。 姐弟兩個沉默聽完,好半天沒說話,最后阮蓮兒才說:“我以為他只是又喝又賭,毫無擔當的懶漢,沒想到……” 沒想到,阮大還會偷。 歸根結底,阮大害死了他們的母親。 阮蓮兒眼睛通紅,終于還是哭了:“我娘,我娘等他這么多年,到底是為什么?” 阮桂輕輕拍了拍jiejie的肩膀,無聲地安撫她。 事情說完,趙瑞就起身準備離開,他走的時候掃了一眼阮桂跟阮蓮兒收拾好的行李,目光一沉,腳步卻頓住了。 “阮桂,”謝吉祥聽到趙瑞的聲音變冷,“你自己心里是不是很清楚?” 阮桂愣住了。 謝吉祥隨著趙瑞的目光看過去,也沉默下來,沒有說話。 趙瑞嘆了口氣。 他伸手捏了捏鼻梁,思緒翻涌,最后沉聲道:“終此一生,你不可考科舉,只能另謀生路,你可清楚?” “心術不正者,終身不得為官,大齊也不要你這樣的父母官?!?/br> 阮桂沒想到,最后的關頭,卻還是叫這個年輕的大人看明真相,他抿了抿嘴唇,最終卻深深給趙瑞鞠了一躬:“多謝大人?!?/br> 謝吉祥沒有去管慌張無措的阮蓮兒,只問阮桂:“你后悔嗎?” 怎么可能不后悔? 可事情已經到了今天,阮桂也只得低下頭:“后悔也沒用了?!?/br> 留下的只有一聲嘆氣。 待回到謝家,兩人坐下來喝茶,趙瑞才問:“你是不是也猜到了?” 謝吉祥捧著香氣四溢的茉莉花茶,垂下眼眸,沒有多言。 趙瑞難得笑了。 他的笑聲很好聽,又低又醇,帶著酥酥麻麻的顫音,直達聽者心底。 謝吉祥只覺得耳垂都燙了。 趙瑞漸漸停住笑聲,卻問:“不信任我嗎?” 謝吉祥一直沒有看趙瑞,好半天才嘆了口氣:“我不是不信你,只是……” 只是她自己也是輾轉反側,猶豫不定。 她或者他們所做的這個決定,背離了他們 的行當準則,也……沒有如實上報案情真相。 一直到同阮氏姐弟談話之前,謝吉祥還搖擺不定,內心分外煎熬,但趙瑞當時已經做出了決定,并且那個懲罰或許比旁人想象的還要重。 謝吉祥抬起頭,看向趙瑞。 趙瑞沉聲道:“即便把案情如實上報,也沒有任何用處,還不如直白告誡他,他犯過的事永遠記錄在皋陶司的卷宗上?!?/br> 此后一生,他都會背負這樣的重擔而活。 趙瑞剛剛在笑,現在臉上卻沒有任何笑容,他那雙平靜無波的鳳目,此刻正安靜地看著謝吉祥。 兩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