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手是溫柔的，男人的手卻是冰冷的，他被男孩那么握著，就做不出甩開他的手的動作了。

他閉了閉眼，穩住了劇烈波動的心神，卻在岔路口選擇了一條與原計劃完全不同的路。

這片區域的傭人大多是男士，表情都十分淡漠，男孩的感官敏銳，越走就越覺得難受，無形的壓力籠罩在他的身上，但他感受著男人冰涼的手心，就咬著牙繼續向前走。

男人停在了一處獨立的建筑物前，為他開門的傭人看了一眼男孩，頗為膽大地問了一句：“您要帶他進去么？”

“帶，為什么不帶呢?！?/br>
男孩下意識地握緊了男人的手。

男人轉過頭，看了一眼男孩，這是一個年輕的、善良的、溫暖的人，他這么依賴地看著他，也很難不叫他產生被愛的錯覺。

但，并不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就意味著他喜歡他，這份好可能是出于感恩，也可能是出于善良，可能是出于仰慕，也可能是出于欲/望。

46.

男人握著男孩的手進了門，門內是長長的回廊，燭火搖曳，兩側是陰郁的油畫。

“季陽?！蹦泻⒌穆曇艉茌p，在這陰暗的回廊里卻格外清晰。

男人停住了腳步，他在想，這好像是男孩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你確定，你要帶我進去看么？”

男人背對著男孩，無聲地扯起嘴角，他幾乎要為男孩精準的直覺喝彩了。

男孩仿佛每一次都能做出正確的選擇，他精準地撬開了男人的心門，將他的真心挖出來，卻有著天然的沉靜和冷漠。

他哪里是個可憐的小機靈鬼，他分明是個虛偽貪婪的家伙。

男孩嘆了一口氣，松開了握著男人的手，他的手心瞬間回暖了。

男人還是不說話，但男孩從背后抱住了他，男孩的頭枕在男人的肩膀上，細碎的發遮擋住了他的眼神，他的吻落在了男人的脖子上，帶著溫暖的味道。

“如果你并不想帶我去看，我們就回去吧，泡一個澡，再躺在柔軟的床里，好好睡一覺？”

“放手?！蹦腥死淠爻庳煹?。

“我不放?！蹦泻⒈У酶o了，聲音軟乎乎的，像是在撒嬌。

男人伸手將男孩的手掰開了，他的力氣極大，男孩根本攔不住他，甚至被他帶了個趔趄。

男孩有些茫然地盯著男人的背影，問他：“到底怎么了？”

男人的身體在輕輕顫抖，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難過，他卻說：“你先回去，我過一會兒再回去找你?！?/br>
“你要一個人進去么？”男孩下意識地問。

“你要陪我進去么？”

男孩不說話了。

“這條路，我一個人走慣了，本來就不該帶你的，回去吧?！?/br>
男人側耳聽著，聽著男孩一言不發，聽著男孩轉過了身，聽著男孩向著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他終于聽不到男孩的腳步聲了。

他臉上的笑容徹底不見了，整個人重新變得堅硬。

他走到了走廊的勁頭，輕輕地推開了門，門內是蜿蜒的臺階，燈光依舊暗淡，他卻走得十分穩健。

門內靜悄悄的，甚至沒有多少鮮血的味道，男人走下了最后一階臺階，他的下屬們低頭向他示意。

他坐在了柔軟的座椅上，手指捋了一把頭發，輕聲說：“太安靜了?！?/br>
很快室內就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哀嚎聲，宛如人間地獄。

男人在這哀嚎聲里，修了修略長的指甲，又抬起手指看了看，手指間隙透出血rou模糊的rou體，但血液很快就會被“清理干凈”。

下屬問男人，要不要服務人員，男人用手指摸了摸垂軟的下體，頗為苦惱地說：“硬不起來啊?！?/br>
下屬點了點頭，就叫準備的人離開了。

能夠獲得的訊息，已經獲得得差不多了，即將要到最后的一個步驟了，精致的托盤被送了過來。

男人放下了指甲刀，手指抓到了托盤里過于精致的東西——它鑲嵌了太多的珠寶，又膈手又不好用，但依照傳統，還偏偏得用它。

男人伸手將內里的匣子拆了出來，將金黃色的東西一顆一顆地塞了進去，重新將匣子塞了進去。

他吹了個俏皮的口哨，揚起了手腕。

“嘭——”

男人抬起了頭，繞過蜿蜒的臺階，看到了男孩蒼白的臉。

47.

但男人的手沒有一點抖。

他就這樣看著男孩，“嘭——嘭——嘭——”，血腥味緩慢地上升蔓延，男孩的臉色蒼白如紙，卻偏偏站在高處，俯視著這一幕人間地獄。

男人將手中的東西轉了個圈，扔到了托盤上，也不知道怎的，突然笑出了聲：“不是叫你回去么，怎么又跟過來了?！?/br>
男孩離得有點遠，男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卻看到他伸手扶住了欄桿，一步接著一步向下走，他走得很慢，像是沒什么力氣的，但走了一半，他卻松開了扶手，靠著自己的力氣走了下去。

因為男人沒有叮囑，無人清理鮮血，猩紅的血流淌到了樓梯下方。

男孩的靴子踏進了血泊里，濺起少許血花，他抬起手止住了干嘔的欲望，眼里也蒙上了一層淺淡的水霧。

男孩就這樣站在血泊里，他緩了一會兒，放下了手，像是完全沒有看見的情形似的，只是盯著男人，對他說：“忙完了？”

男人低頭看著男孩微微打顫的雙手，又抬頭看男孩鎮定自若的臉，他的眼里沒有丁點的慌亂，他猜還是男孩經歷得太少，才會露出破綻。假以時日，恐怕他會做得天衣無縫，連他也會被瞞下去。

分明那么害怕，那么抗拒，卻裝作無事發生過，不能轉身離開，卻也不過分靠近，剛剛沾身，尺度把捏得剛剛好。

他看著男孩，思考著要不要再逼他一把，拿著托盤上的東西抵在他的額頭上，或者叫他也來試試這東西，都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猶豫不定，男孩卻向前邁了一步，更多的血沾染在了他的鞋底，有下屬看向男人，男人抬了手，揮了揮。

男孩走到了男人的面前，很自然地抬起手，扯住了男人的上衣衣角，又說了一遍：“回去吧?！?/br>
男人盯著男孩看了幾秒鐘，湊了過去，親了親男孩的嘴唇。

男孩沒有躲避，甚至輕輕地應和著，他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也聞到了男人身上清冽的香水味。

他放棄了思考，本能地抱住了他。

男人結束了這個吻，彎腰抱起了男孩，他很瘦弱，抱得卻很穩。

他抱著男孩上了樓梯，門自他身后合攏，阻隔了血腥與陰暗。

男人把男孩放了下來，笑著說：“你是有一點沉?！?/br>
男孩卻將大半個身體依舊貼緊男人，像個樹袋熊似的，反駁說：“我原以為你體力很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