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完成契約的委托，才能回家。

    所以，剛剛他說了什么來著？

    小雪看向晴明：“請您再說一遍?！?/br>
    晴明悠然扇動折扇：“勞煩小殿下打掃庭院了?！?/br>
    小雪：“…………”

    小妖怪們驚訝地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不是白兔妖，是帚神嗎？”

    “是新的帚神嗎？”

    “純白的帚神嗎？打掃衛生太可惜了~”

    帚神·小雪：“…………”

    晴明笑瞇瞇地解釋道，“在下原本打算召喚帚神，不知為何陰差陽錯召喚出了殿下，這種契約過于簡單反而難以修正契約內容呢?！?/br>
    小雪下意識估算出庭院的面積，然后看著庭院，露出呆滯的表情。

    你這庭院是多少年沒打掃過了？

    到處都是灰塵污垢，雜草叢生，亂石散亂，她還眼尖地瞧見院角半堵倒塌的墻。藤蔓覆蓋，縱橫交錯。

    小雪深吸一口氣：“您這庭院……”

    “嗯？”晴明微側頭，清涼如水的眼眸落在她身上，積石如玉，列松如翠。當真是翩翩佳公子。

    小雪冷靜地回答：“沒救了?！?/br>
    重復一遍：“您這院子沒救了?！?/br>
    與其說打掃，還不如推倒重建呢。

    “唔?！闭凵容p敲掌心，晴明含笑著道：“殿下誤會了?！?/br>
    幾個小妖怪們也笑嘻嘻著道：“我們庭院不是這樣子的啦！”

    “這是前段時間晴明專門布置的幻境?！?/br>
    “為了避免一個討人厭的家伙上門！”

    “那個壞陰陽師極其喜潔，即使知道是幻境，也會不愿意再踏足一步?！?/br>
    “但是原本的庭院在幻境之下，也很臟了，需要打掃?！?/br>
    晴明淡笑著道：“是這樣的?！?/br>
    “幻境？”

    “沒錯哦?！?/br>
    陰陽師站起身，衣擺劃出優美的弧線，他側首對小雪微笑，黑發自然地從肩頭滑落，“獻丑了，殿下?！?/br>
    他再一次展開折扇，信手劃了幾筆，勾著細碎的靈光，繁復華麗的法陣在半空成型。

    晴明淡淡吐出一個字：“破?！?/br>
    一陣風吹來，揚起陰陽師的長發和衣裳。

    小雪睜大了眼睛。

    一場奇妙的法術展現在眼前，敗落的庭院仿佛被人拿濕帕子用力擦去了表面的塵土污垢，煥然一新。又仿佛是灰蒙蒙的鏡子被打碎后露出藏在下方的嶄新明鏡。

    遠處紅色的鳥居，反季的櫻花爛漫若云霞，青石地磚上月光演漾如水。一方小池，翠石環繞，青苔點點。

    一個端雅沉靜的和式庭院。

    童女拉著小雪的衣袖，“我們的庭院是不是超好看？”

    小雪環視庭院，鼻尖的空氣仿佛都跟著煥然一新，淡淡的花香縈繞，她贊嘆道：“是真的很好看??！”

    “是吧是吧！”小妖怪們擁簇著她到庭院中心去，月華落滿身上。

    式神們認真地給她介紹庭院，語氣充滿自豪與歡喜。

    “是我們和晴明大人一起布置的喲~”

    “之前那副樣子完全是因為要趕走那個討人厭的陰陽師啦！”

    學著晴明一樣稱呼她為殿下，“殿下明天要和我們一起玩捉迷藏嗎？”

    “這里只是前院哦。我可以帶殿下參觀……”

    中原小雪被可愛的小妖怪們圍著，忍不住笑著摸摸它們的頭。

    她轉頭對著晴明認真道：“沒問題，我會打掃干凈的”

    只有地磚和池子里積蓄了落葉和一些零散的污垢。

    她一定會把庭院打掃得干干凈凈。

    晴明看出殿下的鄭重其事，折扇掩住微翹的唇角。

    ——糟，對上殿下明亮而清澈的眼神，竟然稍微有點不好意思了。

    他的確是打算召喚帚神，但是打掃庭院的契約內容是他順口說的。誰曾想這時的小殿下還這么好捉弄呢。

    *

    名揚整個平安京的大陰陽師偶爾有些惡趣味。

    不過，在霽月光風的外表下，除了好友源博雅和師兄賀茂保憲因為被打趣次數過多，對此有了深刻認識。包括他的老師賀茂忠行大人在內的其他人仍然堅信晴明是正直厚道的老實人。

    源博雅曾經在酒后匪夷所思地問晴明：“晴明，你是不是該對老實這個詞道歉？”

    當時，晴明只是微微一笑。

    然后，轉天，博雅就又上門來找他看一看他是不是惹上什么不該惹的東西了，最近一日處處倒霉，雖然只是類似衣帶斷了，平地摔跤這種小麻煩。

    不該惹·晴明笑著叫他最近戒酒。

    而博雅是在戒酒的第三天才猛然反應過來……

    由此可見——

    晴明此刻心中微動的慚愧是多么的罕見。

    他仍站在廊下，長身玉立，溫和一笑，朗月清風徐來，“殿下先去歇息，待醒來也不遲?！?/br>
    晴明體貼地說道：“殿下看上去有些疲憊了?！?/br>
    小雪的確很困了。

    她彎著眼笑起來，在月光下，整個人簡直在發光。

    “好呀。麻煩您了?！?/br>
    ……不由更加慚愧了呢。

    面上，晴明仍然是帶著清淺的笑意，讓式神領小雪去房間。

    *

    小雪剛被式神領著離開，式神們收回戀戀不舍的眼神，一擁而上圍住晴明大人，一個勁地追問：“明天，我們可以和殿下一起玩嗎？”

    連螢草都小聲道：“殿下身上有股讓人很舒服的氣息?！?/br>
    “想和殿下多接觸?！?/br>
    “想和殿下一起玩！”

    晴明悠然晃動折扇。

    “可，殿下明天要打掃衛生哦?！?/br>
    “欸？”小式神們愣了一下。

    又立刻主動請纓道：“我們可以幫忙呀！”

    “我們可以和殿下一起打掃庭院！”

    晴明笑著嘆道：“之前是誰一個個都不想打掃，反而唆使我召喚帚神的？”

    小式神們面面相覷一會兒。

    童女鼓著嘴撒嬌：“幸好這樣，晴明才會陰差陽錯召喚出殿下嘛！”

    “對呀！”

    晴明敲了下童女的腦袋。

    唇邊微勾起一絲捉摸不定的笑意，“并不是陰差陽錯?！彼哪抗饴湓谠簤ι?，眸底泛起一絲冷意。

    “哎？”

    “晴明大人？”

    “如果明天要想和殿下一起玩的話，要先詢問殿下的意見哦?！鼻缑鲄s淡笑著道。

    小妖怪們的注意力瞬間從晴明那句意味不明的話上轉移走。

    迫不及待地又問：“我們可以和殿下一起打掃衛生嗎？”

    晴明回答：“當然?！?/br>
    他微笑著道：“你們要好好和殿下一起打掃衛生哦?！?/br>
    這樣，他稍微有點慚愧的心又可以繼續好好跳動了。

    式神們大聲地應下。

    高興地謝過晴明，又一窩蜂跑到其他地方玩去了。等殿下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