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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渾身一僵,殷丞愣了愣,伸手摸到大哥背上一片溫熱濕黏的觸感時,才驀地變了臉色。殷丞猛地回頭,就見女人手里拿著一只金簪,也不知先前是藏在哪兒的,居然沒被搜出來。那金簪一頭已經完全沒入了殷厲身體里,正對著心臟的位置。殷丞整顆心都停了,腦子一片空白,不知該做何反應。殷厲緩緩跪倒在地,殷丞跟著他跪了下去,雙手一直緊緊握著殷厲的手,臉上滿是茫然的神情。耳邊似乎很喧鬧,又似乎什么聲音都聽不見了。徐老三怒吼著去抓沐氏,沐氏則伸手去抓白音,似乎想帶著兒子逃跑。馬聲嘶鳴,又有人在喊大夫,所有的聲音和時間似乎被無限拉長,沐氏拉了白音幾次沒拉動,在白音耳邊叫起來,聲聲喊著什么“報應!都是報應!”徐老三一巴掌將沐氏直接扇暈了過去。“我沒事……”殷厲口中流出鮮血,穩穩地抓著殷丞的手,“阿丞……阿丞,寶貝兒,看著我,我沒事的?!?/br>“不要怕,大哥在,大哥一直都在?!?/br>“寶貝,不要哭,我的阿丞……不能哭,不要傷心?!?/br>“抱抱大哥,大哥有點冷?!?/br>“乖,大哥一直都在,大哥永遠陪著你,大哥……”殷厲話音變弱,臉色越來越白,從別院里趕來的大夫也來不及止血,金簪的位置扎得太準了,眾人束手無策。耳邊似乎有人在嘆息道:“徐副官節哀……”“白小少爺,我們無能為力了?!?/br>殷丞渾身發麻,耳朵突然又清明起來,能聽到聲音了。他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好幾次深呼吸,才終于嘶啞著嗓子喊出了一聲悲痛的:“大哥——?。?!”殷厲有些詫異,隨即露出了笑容:“哎,大哥在呢?!?/br>殷厲艱難地抖著手,摸了摸殷丞的臉:“阿丞……我愛你,永遠?!?/br>殷丞哭喊著道:“我也愛你!我也愛你!一直都愛!不要離開我!”殷厲有些委屈地道:“我舍不得……我不走,我還沒抱夠我的寶貝,我不想走……”“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求你了!求你了大哥!你從來不騙我的!求你了!”殷厲咳出的血越來越多,終于是喘不上氣了,他喃喃地吐出幾個血泡,似乎說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說,就那樣不甘地,眷念地看著殷丞,雙眼漸漸失去了焦距,沒了聲息。“大哥——?。。。?!”“不——?。。?!”北方鳳凰城殷家家主殷厲,一生征戰,手下精銳無數,但生性殘忍無情,滿手鮮血,終卒于白家外室之手,時年二十七歲。沐氏因謀害殷厲被處以絞刑,也不知是何原因,白音得到了殷家精銳信賴,統領殷家,取代了殷厲的位置。據說,殷厲喪事之后,白音四處尋求得道高僧,最終得一高人指點,去往南方某深山老林,此后再未出現。鳳凰城及下五座城池受白音命令,脫離張總統統治,獨立成國,后南方總統拋來橄欖枝,鳳凰城投向南方。再之后南北開戰,戰事持續了多年,最終北方豪強世家統統反水,北方總統倒臺,南方一統中原。時光匆匆,百年后,深山老林里多了兩個并排在一起的墓碑,無名無姓,掩埋在青山綠水之下,徹底靜謐。時光輪回,又不知多少年過去。一群地質礦物勘查系的學生走入深山,一學生同其他人走散,誤打誤撞來到了早已被野草覆蓋的墓碑前。學生眉清目秀,身體單薄,但面容卻并不羸弱,眉宇間反藏著一絲英氣。他疑惑地看著兩尊墓碑,不知為何,心頭總覺得隱隱作痛,正恍神時,身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喂?”“殷丞!”那邊的人喊道,“你走哪兒去了?是不是迷路了?”“是啊……”殷丞撓了撓脖子,有些為難,“要么我原路返回,先去村口等你們吧?!?/br>“也行,你能找到路嗎?別再走丟啦!”殷丞笑起來:“原路返回我還是知道的?!?/br>殷丞掛了電話,四處看了看,幸好這地方還有信號。他又看了一眼墓碑,隨后原路返回,剛順著小路出了進山口,就見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轎車里走下來一個男人,穿著黑色的立領風衣,理著干凈的寸頭,面容剛毅,眉眼的輪廓很深,殷丞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對方看起來很眼熟。男人抬眼看到了殷丞,先是頓了頓,隨后一步一步朝殷丞走了過來。殷丞也不知為何,就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隨著男人越來越近,他心跳也越來越快,總覺得有什么話就在舌尖,幾乎脫口而出。“你好?!蹦腥俗呓?,微微低頭看著少年,眉眼里帶著顯而易見的笑意。說也奇怪,男人周身氣勢明明很強硬,這一刻卻似乎極盡溫柔之態,聲音也非常柔和地道,“我是第一次來這里,本想找個人,但現在好像迷路了……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幫忙帶個路?”殷丞不知道為何,就覺得這人說得是假話。這里信號不錯,就算車內沒有導航,手機也能導航。他明明知道不應該隨便答應陌生人,可卻管不住自己的嘴,似乎也根本沒打算管。殷丞不知道這是不是傳說中的一見鐘情,可自從懂事以來,總覺得空蕩蕩的心似乎一下被填滿了。就是這個人。他心里有個聲音在說,他等了二十一年,終于等來了這個人。“好啊?!币筘┥斐鍪秩?,“我可以帶路,還有……我叫殷丞?!?/br>男人笑了起來,伸手握住了殷丞的手,一把將人拉到了近前,聲音帶著蠱惑般道:“好巧,我也姓殷,我叫殷厲?!?/br>殷丞被突然拉近,也未覺得被冒犯,反覺得這懷抱熟悉,一如從前。從前?哪個從前?殷丞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只覺得自己鬼迷心竅了,居然渴望著對方的吻。大概是他的表情太過好懂,男人低低笑了起來。“我的阿丞,真是一點都沒變?!?/br>話語呢喃著,消失在了兩人的親吻之間。半山腰上,被野草覆蓋的墓碑安靜地沉睡,整座森林被風拂過,嘩啦啦地響了起來,仿佛誰的笑聲。-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