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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氏尚未來得及說話,云嵐已搶先上前道,“云初、云暮都住在阿娘哪兒,阿娘哪兒已十分擁擠了。何況阿娘還要打理家事。不如讓這位jiejie暫住在我那里吧。我日常無事,她還可和我互相做個伴兒?!?/br> 鄭氏如何不知,云嵐是怕自己對這賤人下手,才忙不迭的搶到她那兒——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不向著她也就罷了,竟還幫著外人防備她,鄭氏不由怒火中燒,“你是何等身份,她也配和你同???” 柳世番看了云嵐一會兒,點頭道,“……便先住在你那兒吧?!?/br> 吃過晌午飯后,柳世番便將云嵐叫到書房里說話。 和云秀不同,柳世番平生最疼愛的便是這個女兒。歸來卻見她瘦得小臉尖尖,滿身憂憤痛苦、敏感戒備,不復先前好吃好睡圓潤無憂,豈不心疼? 竟是耐心向女兒解釋起來——早先誤解妻子殺害長女,是他做錯,如今已心生悔意。此次回京之后,正準備同鄭氏和解。日后必善待、彌補于她。 云嵐也不知該怎么答——莫非該告訴父親,他沒冤枉了她阿娘,她阿娘確實是個會虐待、毒殺繼女的毒婦?還是該反詰父親,既已準備同母親和解,為何還要帶個女人回來?還是個知書達理,年輕美貌的女人。就她阿娘的脾性,怎么可能容得下丈夫身邊如此才色的女人? ——察覺到母親的真面目之后,雖憂憤痛苦,內心飽受折磨??捎谌饲槭拦噬?,她卻著實通透了不少。 柳世番又說道,原本他想為云嵐尋個門當戶對、知根知底的世交少年做夫婿,故而不曾教她許多隱忍謀身之道。奈何云嵐天生富貴,卻非尋常父親庇護疼惜她的私心所能逆轉。事到如今,也唯有早日讓她明白一些事——太后當年也是太子妃,卻不曾當上皇后。如今景王被冊立為太子,他的生母尚在,卻同樣未能被立為皇后。如今云嵐雖被選為太子妃,但日后同樣未必會被立為皇后。且當太子仍為太子時,他為宰相,翁婿之間利害相關??僧斕蛹次粸樘熳雍?,時移勢易,父女夫妻之間勢必有諸多利害糾葛。若云嵐求的是夫妻恩愛、同心同德,怕是難以如愿。但若只求現世安穩,則猶可企及。只是不免要稍改一改性子。又說到太子的性格,夫妻之間相處之道。 云嵐心中苦恨未平,波瀾再起。 ——她所求的當然是夫妻恩愛、同心同德??! 然而父親和母親的話,究竟誰更可信些,她其實已有定論了。原本母親為她描繪的圓滿畫卷,從一開始就只是個假象——縱然不是假象,背后怕也墊著她那些被毒殺的阿姐、庶母、異母弟妹們的尸骨。在她家猶然免不了,何況是嫁入深宮? 她心中所念所愿的美滿,原是可遇而不可求。而腳踏尸骨的圓滿倒是差可謀求,可她又豈會折節而為之! 能早日明白這個道理,著實是幸事。 ……此生便求不違本心、安穩無愧吧。 她便說,“女兒明白了,必不會辜負父親的教誨。唯求女兒出嫁后父親能愛護阿娘。阿娘糊涂莽撞,不似父親這般能牽掛周全許多人。還求父親念及夫妻情分,耐心規勸引導,勿加捐棄?!?/br> 歸來只略歇了個晌,便有使者前來相請——卻是太子得知柳世番回京,邀他前往春明樓一會。 柳世番只能稍作休整,前往赴約。 隨使者來到春明樓,推門便見屋里兩個少年正臨窗對談,窗外碧玉柳絳婆娑招展,玉帶白橋橫臥碧波湖上。柳世番早知太子爽朗清舉如巖上孤松,更兼身份尊貴聰明過人,少有同齡少年能站在他身旁而不失色??纱丝趟砼陨倌陞s也同樣軒軒如朝霞濯濯如春月,竟絲毫不落下乘。身上內斂的銳氣還比太子的招搖更得柳世番青眼一些。 待細看他的眉眼,卻沒由來的心里一驚,心想這姿容氣質竟似在哪里見過一般。 李沅見他在意,笑著起身介紹,“夫子,這是我十四叔,寧王李怡?!?/br> 柳世番恍然——原來是他,那確實見過不錯,早些年先皇常將他帶在身旁,只是那時他還小,尚沒這么顯眼。 互相見禮之后,太子便笑道,“現下向夫子請教國是,夫子可愿意教我了嗎?” 柳世番卻也不同他調侃,堂堂皇皇一句,“一如既往,知無不言。殿下請講?!?/br> 李沅腹誹——什么叫一如既往??!早先你可沒知無不言。但對著個正氣凜然的八面玲瓏著的夫子,還真沒法厚著臉皮繼續和他套近乎。 李沅便也直奔主題,“依夫子看來,如何才能盡快平定叛亂重整山河?” 柳世番竟沉默許久,才問道,“不知殿下說的盡快,以幾年為期?” “……年內不成嗎?” 柳世番搖了搖頭,嘆道,“年內不成,甚至十年內也未必能成。殿下說盡快,然而臣斗膽——殿下欲平定叛亂重整山河,則務必盡緩,做好功成不必在我的準備?!?/br> 卻出乎柳世番的預料,眼前兩個少年都沒有流露出震驚、不服、惱怒不信的神色,反而相互一對視,俱都如確認了什么一般,沉寂下來。 “夫子為何這么說?” 柳世番道,“殿下可知此刻的局勢?” 李沅自然是知道的——先帝在時,歷經六年平叛,朝廷終于接掌了昔年割據稱雄的河朔三鎮。而此時三鎮全數再度叛亂割據,裴相公討伐之卻無功而返,六年之辛勞盡付諸東流。 柳世番又問,“殿下可知,早先平叛花費幾何?” 李沅默然——府庫枯竭,民力耗盡。裴相公之所以無功而返,也因朝廷財力支撐不了長久作戰。 “那殿下可知,三鎮兵亂早已有之,為何先德宗、順宗朝不加討伐?” 李沅已明白了他為何說“功成不必在我”。然而對他這樣的男兒來說,生不能慷慨壯麗建功立業,卻只能灰撲撲的為后人栽樹搭橋,還真有些不是滋味。卻依舊問道,“那夫子覺著,當務之急是什么?” 柳世番沉默許久,才道,“殿下覺著,藩鎮作亂的根源是什么?” 李沅不由看了看十四郎,道,“此次叛亂,三鎮有兩鎮都是兵將殺了藩帥,自立為帥起兵作亂。唯成德是節度使反叛,然而也唯成德最有議和之心。故而亂源不在于藩帥,而在兵將。他們無身家性命之憂,以挾兵勒索為業。若不順承其意、厚加賞賜,便要嘩變、作亂。名為兵、實為匪?!?/br> 柳世番點頭,道,“殿下可知這些兵匪的源頭?” 李沅再次看向十四郎,“失田、破產的流民?!?/br> 柳世番長長嘆了口氣,似欣慰,似哀嘆,“殿下明鑒。故而臣覺著眼下當務之急是消除兵匪之患,而欲消兵匪,則必先使民安居?!?/br> 李沅沒繼續問下去——在他看來這實在枯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