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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說盡是胡言……” 天子隨手一揮,道,“你哪句不是胡言?朕早忘了?!庇值?,“這孩子性情柔善,你既同他有緣,便多照應他一二?!?/br> 薛王聞言稍松一口氣,心中愧疚卻越深,忙道,“是?!?/br> 待薛王離開,天子便又喚人來。 他身旁宦官俱都善于察言觀色,見他只喚人卻不說話,立刻便明白過來,忙將先前收起的羽衣送上。 天子撫著那衣服,細細觀摩。許久之后才又嘆了口氣,道,“……人生燭上花,光滅巧妍盡?!?/br> 太監大都不怎么讀書,不明白天子看件衣服,怎么會想到燭花。卻也暗暗的記在心里,準備回頭找人指點疑惑。 薛王點評云嵐的話,很快便傳到了柳世番的耳中自然是天子故意使人說與他聽的,畢竟事關他閨女會不會在十七八歲上守寡。 柳世番對鬼神之說,可不像薛王這么欲迎還拒、半推半就。他一貫都是表里如一的斥之為荒謬。 不過柳世番對薛王這位老好人,卻很尊重他曾聽恩師說過,薛王有一妹,因在亂世中,十四歲出嫁,十五歲便因難產而夭。從此之后,但凡有人詢問薛王娶妻納妾之事,薛王都說,早嫁早育有傷女孩兒福壽。說了七八年,發現不管他怎么奔走疾呼,權貴們依舊喜歡豆蔻之年身嬌體柔的小姑娘。于是再有人問,薛王便轉而說,小姑娘有福氣啊,可惜命里帶坎兒,十七歲之前同人敦倫,對方必不得好死…… “卜仙”的不講理之處在于,他沒說,什么事兒都沒有??芍灰c明了,那就沒有不中的。 故而慢慢的就沒人敢問他了。 柳世番琢磨著,薛王這么說云嵐,當也是同樣的緣由。 在這件事上,他卻同薛王見解一致。 所以當聽人假模假樣的來關心時,他便淡淡的回應,“這簡單,待她過了十七歲再發嫁便是?!?/br> 第60章 東風無力(七) 淮西前線種種弊端,卻不是天子下定決心就能立刻化解的。 三月,天子派親信前往蔡州行營宣慰,了解軍情,也向前線將領傳達朝廷旨意。 直到七月,前線雖屢奏捷報,然而陣線依舊膠著不前,沒見著什么實際收效。 柳世番沉淪下僚多年,深知地方節度使的心思分明就是見討藩有利可圖,故而養寇自重,以趁機擴張自己的勢力。朝廷催一催,就打幾場勝仗聊以應付。朝廷不催,他們正好天長地久的消耗下去。 柳世番著實痛恨這些軍閥他掌管錢糧,調動舉國財力供給前線戰事。一切斂財手段都用上,百姓的賦稅更是加得不能再加。脂膏刮盡不說,地皮都恨不能刮去三尺,而他就是那個身為宰執卻行執鞭虐民之政的酷吏。他讀圣賢之書,卻不得不行此暴政,莫非是為了將國帑民財源源不斷輸入這些蠹蟲的私囊嗎? 柳世番忍無可忍時,真想向天子請命督戰,親自去前線敲打敲打那些不知廉恥的武夫。奈何他還兼任著轉運使,是在幕后維系盤面的人,卻不是能站到臺前壓住陣腳的人。 所幸,同他有近似想法的并不止一個人。八月,與他同為主戰派的宰相裴中則向天子請命,愿親赴前線督戰。 天子亦知前線局面錯綜復雜,不派個能鎮得住的人物去,根本嚇不住那些將帥最好的人選當然就是宰相。但把宰相送上戰場一事,同國朝一貫標榜的厚待宰執不大相符,故而不好意思開口。見宰相請命,亦是求之不得。 隨即,天子罷去政事堂中同裴、柳二人不和的宰相,令柳世番統領政事堂事務,全力支援淮西戰事。而令裴中則以宰相之尊出任彰義軍節度使及申、光、蔡州觀察使,兼淮西宣慰招討處置使,親往淮西前線督戰。 宰相親自督戰前線主帥何以自處?養寇自重定然是行不通了,唯有趕在宰相到來前迅速出戰,搶先立功。 可惜養寇養得久了,打寇就打不順手了前線戰敗。 故而裴中則到行營時,所面對的是不是驕橫跋扈的討藩功臣,而是灰頭土臉的敗軍之將,順理成章的便將主導權接到手中。而后宣達圣旨,提振士氣,整肅軍法,號令歸一……淮西戰事為之煥然一新。 八月二十七日,裴中則抵達行營。這年十月十二日,前線將領趁雪夜奇襲蔡州,就擒獲了匪首吳元濟?;次魉炱?。 淮西平定之后,早先同淮西勾結的藩鎮紛紛駭懼,或是獻土歸附,或是遣子入朝為質。雖也有垂死掙扎之輩,但朝廷大軍攜戰勝之威壓境而來,藩鎮內部人心頃刻間土崩瓦解。天子揮鞭所指之處,盡皆臣服。不過數月之間,天下政令便再度歸一。 天子論功行賞,柳世番雖無軍功,但前線糧餉全賴他調度,亦獲嘉獎。越發受天子倚重。 故而,元和十四年正月,當蒲州柳宅里宰相夫人鄭氏服滿出孝,準備帶著三個女兒回長安時,長安城中正有大好的富貴在等著她。 而是否該帶云秀回去,鄭氏是這么想的元和十二年正月,柳世番來信說希望云秀代他守孝,出家三年。如今才第二年呢,豈能半途而廢?就不帶她了吧。 至于云秀的叔叔們有個當宰相的哥哥,起復之事哪里需要他們cao心。釋服之日,吏部的文書便已送上案頭,稍做準備,便舉家赴任去了 尚未授官的柳文淵亦因要準備吏部博學選,而先行回到長安。 于是,當蒲州奉安觀里小道士柳云秀聽賬房里女管事們議論,“柳家孝滿除服,已舉家搬回長安了”“今年的供奉還沒給呢,怎么就走了”……才知道,她被扔在蒲州了,并且家里沒給付寄養費。 云秀:……喵噠,扔孩子怎么能不給錢呢! 第61章 東風無力(八) 長安萬年縣永寧坊內。 獨居兩年之后,老婆終于帶著孩子同他團聚了。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柳世番柳相公,一面惋惜清靜了兩年的耳根子又要聒噪起來,一面又暗暗的有些熨帖——雖說以柳世番的品味來看,鄭氏其人確實略嫌淺薄和愚鈍,但不可否認,他還真有些想她了。 常年同同朝中那些高深莫測的精明人打交道,不辭辛勞的為帝國理財,卻被鄙薄為“賈豎”、“剝民”、“桑弘羊之徒”……柳世番真心覺著,鄭氏這類才是天真可愛之人。不論是她為那些在他看來全然不值一提的小事而絞盡腦汁,還是她使出渾身解數對他胡攪蠻纏,亦或是被他一眼看穿后的淺嗔薄怒、撒嬌抵賴,甚至是她的囂張跋扈、得意忘形、前倨后恭……都十分生動有趣。 故而這一日,甫一從政事堂回來,柳世番便直接來到鄭氏房里,準備聽完她那些不明重點的啰嗦之后,便一起吃個便飯、喝個小酒,然后直接推倒溫存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