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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遲了這一生。 于是他選擇了放手,想用最為咄咄逼人的手段讓她遠離自己。 慕子凉早就知道身邊的小丫頭正在醞釀壞心思,他索性將計就計,故意做了些僭越的事,又故意袖手旁觀,可一切都在那場暴雨之中土崩瓦解。 他看著她在大雨滂沱里心如死灰,而自己的心也隨之散去了。 于是他撐起一把紙傘,朝她走了過去……之后與她朝夕相處的每一天,慕子凉都覺得是上天恩賜,然而他以前從來不信天、不信命、不信正也不信邪。 直到時機成熟,他必須回到自己的棋局之中,拋棄一枚重要卻多余的棋子。 這枚棋子就是他自己。 正好刺客宗那位如癡姑姑還在拼了命地為自己留退路,她害怕玄鏡用不上刺客宗的時候,就會對她趕盡殺絕,所以在為“那位先生”辦事的時候極為忠誠。 細細數來,這位陰陽長老做的孽,是幾百個琴瑟門也比不上的。 慕子凉覺得自己頗為不講道理,明明不在乎他人生死,卻非要讓這些邪魔歪道償命,更不會吝嗇于做個過河拆橋、殺人滅口的人。 從這方面來看,他似乎對“偽君子”三個字有了新的認識。 因此,借著大jian大惡之人的手,他順帶將那個束手束腳又顧慮甚多的自己殺死了。 從不歸湖畔蘇醒的一刻,慕子凉對著身旁濕漉漉的小書童放聲大笑,小書童氣得頭冒青煙,忿忿道:“先生怎么還笑得出來?慕家都沒了!中原也快沒了!” “正合我意?!?/br> 慕子凉隨口一答,隨后低下頭去,攥著腰間殘留的玄色衣料,想起那個總是為了他不顧一切的女子,對身后的慕霆黯然道:“今后,就辛苦你了……玄氏部落一向排外,你也不用太勉強自己,最重要的是好好活下去?!?/br> 慕霆藏起幾分失落,恭敬地作了個揖,道:“屬下自當萬死不辭,還望大少爺答應屬下,事成之后,主仆情誼就此了斷,讓屬下帶著綾兒離開?!?/br> “這個自然?!?/br> 慕子凉淡然一笑,眸底卻藏著極深的隱憂,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不久后他聽聞慕綾在天鴻城被霍簡斃命,但慕霆仍然遵守了和他的承諾,在短短六年內,逐漸成長為了玄氏部落唯一平步青云的外族將領。 至于他自己,不僅恢復了自由之身,還如愿以償地與她許下了來生之諾。 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這盤棋還得繼續。 (四) 某一日,鬼童垂頭喪氣地回到不歸湖,慕子凉正在亭榭里品著墻上的字畫。 “先生,我碰釘子了,一點兒也不高興,都怪先生!” 慕子凉挑了挑眉毛,不急不慢道:“你不去怪釘子,怪我作甚?” “都怪先生偷了盟主金印,霍姑娘生氣了,不肯跟我們合作!”鬼童念及今日在小巷里被霍離秋一通冷嘲熱諷,仍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偷?如何偷?金印不是本來就在我這里嗎?”慕子凉哭笑不得,“也罷,沒什么好氣的,我不是告訴過你,她遲早會答應嗎?好好等著吧……” 鬼童悶悶不樂地跳上木凳,像模像樣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微微呷了一口,當即神清氣爽,什么煩惱都煙消云散了,興高采烈道:“對了,先生什么時候再讓我去買畫呀?我好久沒見到可愛的心兒jiejie了,想再去一次!” 慕子凉輕輕撫著畫紙上凝結的墨跡,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醉翁之意不在畫,這些錢應該足以讓她不用在武宗玄堂那么苛待自己了吧…… 回想起昨夜收到的慕霆的密信,慕子凉依依不舍地望著眼前的畫,嘆道: “沒有下一次了,要變天了?!?/br> 什么武師命案,什么天命玄樓,不過是故意讓各處通風報信,在玄丙那個老狐貍暗度陳倉的時候反將一軍,趁機偷龍轉鳳一堆破石頭和鬼畫符而已。 鬼童訕笑幾聲,在他看來,先生此人沒什么特別愛好,偏偏喜歡裝神弄鬼,大有看戲不嫌事大的風涼性子,比如前段時日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四處散播慕大少爺的“死訊”,好像自己與自己真的不曾相識,實在搞不明白先生整天都在琢磨些什么。 慕子凉沉思良久,順手從身旁的書架上取下一個方形錦盒,將里面擱置多年的花名冊交給了鬼童,意味深長道:“這個東西,現在也該派上用場了?!?/br> 鬼童擠眉弄眼地看完了花名冊上的名字,將信將疑地打量著先生的神情,他之前還以為這是當年白賀叛逃玄虛宮走投無路時,先生對白賀威逼利誘騙來的什么寶貝,沒想到竟事關宇文皇族的滅門。 “別暗地里罵我了,去,替我把宇文家的小皇帝叫過來?!?/br> (五) 北朝二年,天鴻城南郊的武宗堂門庭若市,熱鬧非凡。 霍離秋久久佇立門前,仰視著門楣上方爍金的“武宗堂”三個字,悲喜交加。 進進出出的人無不尊她一句“霍大人”,什么北朝第一女宗師,什么皇帝最重視的人,亂七八糟的枷鎖給她戴了一大堆,到頭來,遠不及叫一聲“武宗后人”讓她更為懷念。 今天乃是武宗堂重生的日子,前來恭賀的人絡繹不絕。 “好久不見,霍姑娘!” 鬼童一身人畜無害的小書童打扮,乖巧地捧著一個方形錦盒,聲音軟軟糯糯。 霍離秋訝異地轉過頭去看著他,要不是“鬼童”之名如雷貫耳,她差點就以為是哪家天真無邪的小孩兒跑了出來,小聲惑道:“鬼童……大人?” “霍姑娘,哦不,應該叫霍大人了!霍大人這話就說得見外了!我家先生說了,今天有武宗堂的喜事,前來賀喜的人怎能少了先生呢!所以就派我來了!”鬼童眨巴著明亮的眼眸,將錦盒歡喜地遞到離秋手中,全然忘記了自己在湖岸勢力的時候是什么陰森森的模樣。 “還有,當年的南歸號令在玄氏覆滅之后就失效了,現在已經沒有湖岸勢力,也沒有什么大人了,鬼童只是鬼童而已?!惫硗蜃煲恍?,黝黑的眼仁若隱若現,似乎在暗示他還跟以前一樣,障眼法下仍是那一雙滲人的眼白。 離秋握著沉甸甸的錦盒,憶起三年前的事,盡管到最后也辨不清湖岸勢力是正是邪,但他們的所作所為皆是毋庸置疑,如今更是好聚好散。 那位先生來去無蹤,不甘于歸隱蓬蒿,也不屑于收授侯印,在江湖上留下一個未解的傳說,實乃高智。 原來蓬萊之客,還有虛無縹緲、不著痕跡這一說。 霍離秋稽首行禮:“以前多有得罪,還望先生寬宏大量,先生之于北朝的恩情,眾人永遠銘記于心?!?/br> 鬼童卻沖著霍離秋擺擺手:“哎哎,我家先生說了,他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