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現在可能不生氣了，但肯定還有些許芥蒂。

「那天是我不好?！菇鼐爸鲃拥狼?，「我那些話不是責怪你的意思?！?/br>
「你只是因為察覺我生氣，才向我道歉?！菇沽畛綋u了搖頭，垂下了目光，「這不是我要的，你也不覺得自己錯了。其實你沒有做錯什么，不必向我道歉?！?/br>
對方說得沒錯，江韶景一時語塞，居然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焦令辰也不理會他，繼續道：「那天我離開醫院之后，一直在想一件事情?！?/br>
「什么事情？」江韶景只得接話。

「我們真的在交往嗎?！菇沽畛酵蛩?，目光銳利如箭。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問句，卻殊無疑惑的意思。

江韶景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有種說不清的不安感涌了上來，令他手足僵硬，說不出一個字?，F在回想起來，焦令辰說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顯然是對這件事產生了質疑。

「如果不是的話，我又何必……」他下意識地想要辯解，但說到一半卻不知道如何說下去。

「我后來想想，你只是答應交往，并沒有表達你喜歡我?！菇沽畛降恼Z氣出奇地平靜，似乎確實是經過深思熟慮，才確認了這件事，「我起初以為，你愿意接受我，或許是對我有一點好感，不過這完全是我誤會了?！?/br>
江韶景搖了搖頭，一陣口干舌燥。

他現在已經漸漸明白過來焦令辰想要說什么了。那天在醫院里發生的事情，終于讓兩人走到了不得不明確界定彼此關系的地步，在此之前的曖昧與親密都不算數，焦令辰已經察覺到他們之間的問題在什么地方。

對方的問題，江韶景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對焦令辰當然不可能沒有好感，但是他與對方口中的好感似乎不是同一種東西，他所謂的好感是欣賞與認同占了絕大部分，而焦令辰所說的好感則單純是指戀人之間的喜歡。

從這個意義來說，他確實不能明確地答覆對方，因為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問題的答案。

焦令辰凝視著他，似乎看出了他的焦慮與無措，「別露出那種表情，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br>
雖然對方這么說，但江韶景的心情卻愈發忐忑。

「仔細想想，你今年才二十歲，或許也還分不清楚友誼與戀愛的差別?！菇沽畛缴ひ羝椒€，好像說的是與自己無關的事情，「除去上床的部分不提，或許我們之間的相處更像是朋友也說不定?！?/br>
「你……為什么這么說……」江韶景沉默半晌，才略微艱難地開口。

「如非必要，你從來不會主動找我?！菇沽畛较肓讼?，似乎在斟酌詞句，「你只是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我的存在，但你并不會對我的存在做出思考，也不會探究我的想法，就只是被動地與我待在一起，就算不是我大概也無所謂?！?/br>
「不是——」江韶景感覺事情似乎正一路奔向無法挽救的方向，顧不得多想，連忙反駁。

焦令辰瞧著他，聲音卻更溫和了，「你不必急著否認，好好想一想?！?/br>
不管怎么思索，江韶景都不明白對方為什么這么篤定，明明就像情侶一樣相處，分享彼此的生活，對方為什么能這么肯定？江韶景回憶著開始交往以來發生過的種種事情，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既是困惑，又是不解，臉上也不自覺浮現一絲茫然。

「我不懂你的意思?！棺罱K，江韶景只能這么道。

他很少有這種不知所措的時候，因為他不曾讓自己處于這樣的境地之中，因此聽到焦令辰的這些話，除了茫然之外，他甚至不知道該說什么。

「其實在那之前我就有些預感了，只是沒有說出來?！菇沽畛秸Z氣淡然，神情鎮定，「你對我與我對你，似乎并不存有同樣的感覺，之后發生的事情只是一再證實這件事而已?！?/br>
「……」

「所以在我最初誤會你喜歡周懿行時，你沒有主動澄清?！?/br>
「……」

「你從來不曾邀請我去你的住處，哪怕是一次也沒有，就算我提出同居，你也不覺得高興?！?/br>
「……」他有點僵硬地垂下目光。

「得知你車禍，我急忙趕去醫院，你也并不覺得喜悅安心?！?/br>
江韶景說不出話了。他開始懷疑，自己或許真的是這樣想的。

從過去到現在，焦令辰有過無數次表達情感的舉止，替他取得試鏡的機會，照料生病的他，饋贈他各種物品，而不管得到多少感情與善意，江韶景總是給予同樣的回應：坦然接受。

就只是接受而已，他能夠理解對方的行為背后蘊藏著什么樣的感情，甚至會為此動容，但也就是如此了，他從來不曾用同樣的感情去對待對方，所以直到焦令辰說出來，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究竟有多冷淡。

兩人之間存有不對等的感情，所以表現在外顯行為上才有這樣的歧異，焦令辰大概是早就發現這件事了，只是還對他存有一絲期望，所以才一句話也不說，直到現在才說出口。

江韶景想為自己辯解，卻又無話可說。

焦令辰說得沒錯，在兩人的交往之中，他確實是那個什么都不曾付出的人，并不是焦令辰意圖得到回報或饋贈，對方只是想得到這段感情確實是兩情相悅的證明而已，但就連些許情感流露江韶景都無法做到，焦令辰并非愚蠢之人，自然知道他不是故意如此，所以真相才更加傷人。

「你……有什么想說的？」焦令辰這樣說道，那張俊朗面孔上浮現難以否認的自嘲與悵然。

江韶景知道自己這時應該快些辯解，不管怎么說，不能讓對方沉浸在這種氛圍之中，但他又著實是無話可說，焦令辰的每句話、每個字，都是正確而不容反駁的，他除了承認之外，實在是找不到為自己辯解的方法。

他對焦令辰確實是有好感的，但是這種感情究竟該怎么鑒定程度與范圍，他根本不知道，如果有什么試紙之類的東西能夠精確地檢測出人類的感情，他一定會去做的，但事實是就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感情是什么。

江韶景知道自己不想失去焦令辰，但這種占有欲就是對方想要的感情嗎？如果弄錯了怎么辦？他陷入了無措與慌亂之中，長久不曾言語，而焦令辰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緊繃，維持著緘默。

「那……該怎么分辨？」良久，他終于開口，「你是怎么分辨你對我有好感的？又怎么能肯定……我對你沒有一樣的感情？」他垂著臉，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有些不敢直面焦令辰的神情。

焦令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