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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官是英國公張惟賢的遠房從侄,聽了熊廷弼的護衛長傳達命令,又見是王安主持城內的清剿城里煽動民眾之事,立即點了三千軍卒分成十隊,持刀荷槍沖上了沈陽街頭。 那些集結起來叫喊的壯漢,還真的煽動出來了一些百姓走出了家門。 王安見狀趕緊對張總兵說:“快喊話讓百姓回家?!?/br> 張總兵笑的猙獰,“內相,你看那些百姓手里拿的是什么?那是要取大明軍卒的腦袋掛自家門楣的?!?/br> “小的們,給老子殺。走上街頭的都是建奴的臥底?!?/br> “殺!殺!殺!” 禁軍軍卒高喝著撲向那些走出家門、走上大街、走向城門的人群。 這些禁軍可不是遼東的本地兵,他們與沈陽城里的任何人都沒有親緣,殺起違背經略的戒嚴令、敢在這時候明顯是包藏了禍心上街的百姓,是沒有一點兒的不忍。那些壯漢一邊往城門移動,一邊高叫狂喊。 “女真人進城了。把大明軍卒的人頭掛門上能避禍啊?!?/br> 街頭上陸續增加的人數,眼看超過了王安從禁軍中帶出來的這三千軍卒。 王安兩股戰戰,看著禁軍軍卒揮刀砍向走出家門、手中拿著棍棒、門栓、菜刀、劈柴斧子的百姓,心里的疑惑越發濃重,難道他們是要在守城的軍卒身后掄起棍棒刀斧嗎?這是正在浴血奮戰的大明將士拼命要護衛的百姓么? 不用誰來告訴王安,那些揮舞向禁軍的棍棒刀斧,殘忍、冷酷地把答案甩到了他的臉上。 王安抖著嘴唇對熊廷弼的護衛長說道:“你去,你快點騎馬去傳咱家的監軍令,把禁軍其他軍卒都叫出來,把在軍營里輪替休息的所有軍卒都叫出來。凡是走出家門的,不管男女老幼,格殺勿論?!?/br> 監軍令下,軍營的士兵傾巢而出。 不出半個時辰,沈陽城里又恢復了安靜。一隊隊的軍卒在各自的百戶率領下收隊回軍營。 張總兵令自己的衛隊割下尸體的人頭,用死者的頭發把頭顱綁在就近的樹梢上。 西北風吹著這些人頭,在空中滴溜溜地打著轉兒??諝庵袧B人的陰寒,震懾著那些從門縫里往外偷偷窺探的視線。 大雪后的陰冷天空下,不知那躲在厚重云層里的太陽、今日還會不會出來看看沈陽城: 看看這如同往日一般寂靜的城內,在樹梢上突然出現的人頭點綴; 看看火炮轟鳴的城外,披掛整齊牽著戰馬亟待沖鋒的后金騎兵。 看看城里的街道上,多了幾千具散落在大街小巷里的尸體。 看看這些尸體同城外被炮彈擊中的攻城的漢民一樣,他們的鮮血染紅了身下昨夜突降的暴雪。 皚皚白雪上的鮮紅,在萬物蕭瑟的冬日里,為城墻上的慘烈廝殺,添上濃重的、刺目的紅白背景。 王安鐵青著臉看著一隊隊的衙役,奉令把剝得光溜溜的無頭尸體搬到架子車上,然后三五個衙役一組,推車的、拉車的,沉默地把尸體扔到幾個城門外,看著軍卒不停地澆水,把這些尸身凍成城門處新的屏障。 衙役們在禁軍的監視下,動作很快地把尸身清理走了。但那些丟在雪地上的棍棒刀斧,在沉郁的空氣中,好像都壓在了王安的脖頸上,讓他呼吸困難,讓他不能挺直了腰背。 張總兵等到城里的秩序恢復了,才有注意到王安的臉色仍是不太好,就開口勸道:“內相,不如回去歇歇?!?/br> 王安搖頭。 “咱家還是去城頭看看的好。你也小心些。咱家怕這城里還會鬧亂子的。再出這樣的事兒,你別等咱家派人去傳令,趕緊殺光了這些jian細、逆賊?!?/br> 張總兵大聲喊:“末將尊令?!?/br> 然后又補充了一句,“監軍大人請放心,末將會看著城里不出亂子的?!?/br> 王安忍著不適,跟隨熊廷弼的護衛長登上了北城墻的城樓。他緊緊地握著椅子的扶手,腦子里全是剛才手持刀斧棍棒的百姓,全是那些在樹梢上不曾閉目的眼睛。他在心里問自己 ——這些百姓到底是來殺守城的軍卒,還是聽說建奴破城了,來幫著守城的呢? 熊廷弼聽了護衛長的匯報,對王安當機立斷、把軍營中所有的軍卒都叫出來舉動大為贊賞。能成為天子跟前的第一人,到底還是有不同之處。 看來自己往日里倒是有點兒小瞧了這個從司禮監監正、東廠提督、變成乾清宮主管的秉筆太監了呢。 等戰事略微緩和了一些,熊廷弼走到仍處于緊張狀態的王安身邊,抱拳躬身施禮。 “王內相,老夫謝謝你今早的果斷,讓所有的守城軍卒沒有腹背受敵?!?/br> 王安起身還禮。 “經略,你說那些走出家門的百姓,是不是有要同軍卒一起抵御建奴的?” 熊廷弼冷笑,“有又如何?你是為可能錯殺了這樣的人感到不安嗎?但是你想過沒有,要是那些蒙古人沖到了城墻上,要是那些漢人里面有與蒙古人一樣心思的,守城的軍卒在應對鋪天蓋地往前沖的漢jian就已經很艱難的時候,這城墻還能守住嗎?” 王安吶吶,“怎么可能守得住……” “就是嘍。老夫早在建奴圍城的第一天就下了戒嚴令,上街就視為jian細。哼,為了守住沈陽城,為了城里這十幾萬人,冤殺了這幾千人也沒辦法?!?/br> 王安知道熊廷弼說的有道理,但是他過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他總覺得那些被他下令殺死的百姓中,一定會有要幫著軍卒來守城的。 周永春踏進城樓,首先見到的就是王安來回地變幻的臉色。王安剛才處理城里sao亂的果斷,令他非常吃驚和感謝。他做完幾個城門的加固,就過來找王安致謝。 熊廷弼把王安的擔憂說給周永春。 “孟泰,你看看內相的仁心,沒用到正地方?!?/br> 周永春卻彎腰對王安施禮。 “謝內相救了我和飛白兄。不然城中的sao亂擴散開,守城的軍卒分心,今兒這沈陽城就得丟了。南城門的草袋包里被人填塞了炸/藥?!?/br> 王安還禮一半的動作立時僵住了。 “那草袋包可是咱家進城以后,你和熊經略派人填裝的。jian細居然混到了軍卒里?” 周永春長嘆一聲,“是啊,要不是草袋包上被潑過水、結了冰,想去點火的jian細被守城門的警惕軍卒抓住,那南門就要被炸飛了。內相知道其余三邊城墻上,守衛的軍卒可不如北城墻這邊多?!?/br> 王安聽得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只覺得后脊梁往上竄冷氣。 “咱家出來的時候,皇爺提醒咱家一定要轉告兩位大人注意城里的jian細,免得在攻城緊要的時候被建奴和蒙古人里應外合了。幸好咱家不曾少說了這句話?!?/br> 周永春點點頭,“所以,內相啊,飛白兄不得不以戒嚴